她那會兒一邊模仿紀宜淼,一邊覺得哪裡不太對。
彼時紀昭舟還在母親肚子裡,她記得她模仿紀宜淼第三天,母親挺着四個月的肚子帶她和紀宜淼去京州赫赫有名的廟裡跪拜。
一天一夜,廟裡香火連綿不絕。
紀宜淼不理解母親的行為,而她用二十一歲的腦子思考了兩分鐘,認為母親是為了未降生的紀昭舟祈福,禱告胎兒平安康泰。
母親跪在佛像前,她和紀宜淼坐在旁邊高興地啃糖葫蘆,啃完糖葫蘆玩花繩,然後一遍遍地搖簽筒。
等丞相和母親六神無主地找了一堆神醫和神棍回來時,她才後知後覺發現模仿錯了對象。
若說紀宜淼腦子不好吧,她如今在某些地方又正常得有些詭異,有種被矯正過頭的既視感。
難為崔姨娘費心費力,又要教導女兒,又要同她暗鬥明争。
若把紀宜淼換成二姐,她還真說不好,自己能不能順利長大。
想至此,她撸着豎起來的汗毛,環顧了一圈:“盛雲呢?”
“四姑娘一走便去府外請大夫了。”蓉蓉估算着時間,“大抵要一炷香才能回來。”
紀宜遊邁下階梯,想起充斥着隔間的血腥味,頓感自己也被腌入味了。
“晚些讓人燒點水送到主樓,然後買兩身男子穿的衣物,最好花哨些,瞧着能招蜂引蝶的那種。”
蓉蓉疑惑道:“姑娘是買給刺客穿嗎,可如此一來,豈不更引人注目。”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據她所知男寵就是要花裡胡哨勾住富婆的心,随時随刻能引得富婆的視線停留,才算合格男寵。
至少她在花朝宴上瞧見的那位水靈靈的嬌弱男寵就是這般,人群裡最亮的仔。
“對了。”她偏頭看向蓉蓉,“小廚房沒熬糖水,他們沒來質問?”
蓉蓉懵了一瞬:“有糖水啊。”
“?”紀宜遊停住腳步,詫異道,“盛雲說她沒熬糖啊。”
蓉蓉松了一口氣:“奴婢熬了。”
她解釋道:“奴婢回清荷院時見羽林大人步履匆匆,十分急切,頓感心下不安,便先行小廚房,發現鍋内空空如也,正巧大家又都不在廚房,這才起火将以前熬好凝結的糖水重新倒進鍋内,省下化開的時間,也因此晚了一步尋到盛雲。”
紀宜遊驚喜地揉着她軟乎乎的臉:“還得是你呀,我的蓉蓉,差點就穿幫了。”
她還尋思,羽林軍逮到這等好機會為何沒來質問,原是還有個兜底的。
蓉蓉被迫嘟起嘴巴,聲音含糊:“姑娘别鬧了。”
未時四刻,兩人走進小廚房,院裡配置的廚房大多用于燒水和做些方便的速食,很少起竈,幹淨到缺少煙火氣。
“三姑娘萬安。”蹲在竈膛後婆子起身行禮。
約三息又冒出來一個腦袋:“三姑娘萬安。”
紀宜遊瞧着桌後的婢女皺眉,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再次從後背湧出,仿佛被毒蛇死死盯住的涼意讓她不由自主地泛起雞皮疙瘩。
她摸着小臂的顆粒,若有所思道:“你是先前和祝佳在一塊兒的婢女,你在小廚房當值?”
明姝垂首恭敬道:“奴婢負責院落清掃,來小廚房是為了清洗抹布。”
“這樣啊。”紀宜遊如同第一次般,緩慢地打量她,她的手緊緊地交握,水珠順着尾端滴落,剛好落進盆裡。
氣氛逐漸變得凝重,連甜膩的糖味也無法沖散。
“正巧琦婆婆在,也就不用蓉蓉多跑一趟,燒幾桶水送到主樓倒浴桶内。”紀宜遊彎起眉眼,盡可能地讓自己瞧着自然。
被喚道的婆子應了聲便出門提水。
留下三人繼續尴尬。
“不用顧及我,你洗吧,我瞧瞧糖水就走。”
“是。”明姝蹲下繼續清洗抹布,倒是比紀宜遊這個主子還自然而然。
紀宜遊手臂的雞皮疙瘩退不下去,她匆匆地掃了眼幹淨的鍋以及幹淨桌面,沒發現煮的糖水。
倒是另一側的蓉蓉打開了櫥櫃:“姑娘。”
她疾步走近,隻見櫥櫃裡有兩碗糖水,一碗焦煳,一碗凝結,糖色瞧着均勻無沉澱。
空氣安靜良久,紀宜遊複雜道:“見鬼了?”
蓉蓉也覺得很奇怪,她把櫥櫃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不解地問廚房裡的第三個人:“你來時,鍋裡可有熬好的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