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光正是好時景,太子妃定下的賞春宴便在今日。
沈氏早早起身,對阿容第一次出門赴宴十分的重視,親自挑選了全身的穿戴,力求完美無缺。
素月扶着韶容上了馬車,吳伯一甩馬鞭,馬兒輕嘶一聲,向前小跑起來。
一路隻聽得車輪聲響,素月抓緊時間,耐心的複述了一遍各大世家的關系,生怕小姐面對上京城各大世家的貴女應付不來。
韶容耳中聽素月說話,心思卻早已飛走。
這兩天她不停的在想那個夢。
那日她對紫佩使得術法本是一種偈,那是佛家将法力修為彙聚在言靈上,用誦念的方式為人驅邪避兇。
大和尚傳授的時候韶容覺得這樣念出來的形式太傻,自己瞎琢磨,最後竟能将偈通過觸摸的方式激發,可以看到被觸摸者記憶中最為深刻的片段。
可惜的是隻能看到短短一瞬,而且要求被接觸者處于神思渾噩的狀态,換言之,若此人精神力強大,這種小把戲就完全無效。
雖然隻是短短一瞬,可也足夠了。
夢中場景和她觸摸紫佩後所見的畫面幾乎重疊。
同樣的兩人相擁,同樣的耳語呢喃,不同的是夢中的男子轉過了頭,眼神惡毒的看穿了自己。
那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是林深處最毒的蛇,吐着鮮紅的信子黏膩的蜿蜒遊走,發現獵物後迅速纏繞上,緊盯着自己。
這樣的眼神讓韶容有些厭惡,況且她總覺得眼神背後的主人真的通過夢境看見了自己。
“小姐?您的臉色不是很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素月擔憂的看着小姐,她在府裡聽老人談起過,小姐幼年時身體十分虛弱,因此對她的一舉一動格外上心。
韶容的所見所想無法對素月說,見她滿眼關心的看着自己,不由朝她笑笑,寬慰道:“沒事,我現在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不用擔心。”
素月點頭,怕她坐馬車太悶,替她打起一邊的窗簾,露出了車外的風景。
車外風清氣和,綠柳成蔭,馬車行過驚起一片彩蝶飛鳥,韶容看了片刻後,眉眼微彎,露出一絲笑意。
管它夢境裡的是什麼怪物,她都不會害怕。
又坐了半柱香的功夫,馬車停了下來,吳伯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小姐,我們到了。”
素月率先下了馬車,随後朝車内伸手,韶容瓷白纖細的手指扶着素月的手臂,走下馬車。
翠屏山莊位于上京城郊外,占地頗廣,莊中每一處景色都出自名家之手,最難能可貴的是莊中有一處環形湖,乃是天然活水,曲水婉回,四水流歸于山莊的明堂,于風水上是一處絕佳寶穴。
聖上念太子在督建郤塬山祭台一事上有功,便将山莊賞賜給了他。
韶容帶着素月在門口遞上花箋,很快莊中便有婢女走出,走在二人身前引路。
一路穿花過門,莊中景色确實如傳聞中秀美,亭台樓閣,玉橋流水,宛如詩畫。順着曲折幽深的抄手遊廊一路往裡,在桐蔭堂外停下,婢女無聲的行禮告退,換了堂院内的人領韶容往廳中拜見。
尚在門口,就聽見花廳裡傳來莺莺燕燕一片嬌聲,韶容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不免心中有些打鼓,這種感覺比獨自一人面對精魅鬼怪還要可怕。
兩手交握讓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跨進花廳。
随着她進來,廳中嬉鬧的聲音小了許多。
韶容今日穿了一襲柳黃色繡梨白迎春紗裙,手挽玉羅竹節輕紗,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面龐瑩白柔美,眼波流轉間自有一股清新靈動之氣,叫人見之忘俗。
衆貴女愣怔間,韶容屈膝行了一個标準的萬福禮,朝坐在上座的太子妃叩首道:“臣女衛韶容,拜見太子妃,恭祝太子妃四時如意,納福安康。”
太子妃為了長公主的心事,這次廣下邀帖,今早已經見了不少面生的小娘子,大多是等她們行禮完,便讓自尋地方玩去。
眼下行禮的這位,雖也頭次見,但如此貌美的小娘子還是讓人眼前一亮,不知是哪家精細養出來的,竟在府裡藏到今天。
太子妃性情和善,擡手讓她起來,語調溫和道:“你是哪家府上的?”
韶容穩穩站起,眼眸微垂,不卑不亢道:“回太子妃,臣女家父衛同甫,在太常寺任寺丞一職。”
太子妃對她的儀态舉止很是滿意,心中暗自點頭,又問:“衛家,可是出身漁陽衛氏?”
“回太子妃,臣女父親一脈正是漁陽衛氏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