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沿着青石小路緩緩而行,前方自有莊中下人引路。
行至花廳偏門處,隐約聽見裡面喧鬧不已,請安行禮的聲音此起彼伏。
溫以晴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可算來了,架子真夠大的。”
來人行走之間帶起一陣香風浮動,或許旁人覺察不出,韶容還是嗅到一絲淡到至極的藥香,如此經久不退,應是常年用藥滋補溫養,若非自己嗅覺靈敏,可能真會被同樣淡雅的熏香掩蓋過去。
韶容對眼前女子産生了一點好奇,壓低聲音問身邊的溫以晴:“這是哪位貴女?”
溫以晴同樣低低的回她:“雅甯郡主,當今聖上長公主的獨女。”
雅甯郡主步入花廳中,尚未開口便先咳了兩聲,雪色的臉頰染上一抹暈紅,烏黑發上斜簪一朵靈芝竹節紋玉簪,臻首娥眉,眸色楚楚,更顯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叫人見了便心生憐惜。
“雅甯來遲了,還望太子妃莫要怪罪。”說着朝太子妃盈盈見禮。
早有婢女得了太子妃的授意,在她完全拜下前将其扶起,攙扶着帶到太子妃身邊坐下。
太子妃面上帶笑,親昵道:“說的是什麼話!你來的剛剛好,既然沒遲又何罪之有?聽聞你前幾日感染了風寒,眼下可好些了?”
雅甯郡主陪坐在太子妃身邊,柔聲道:“多謝太子妃關心,吃了一段時間太醫院開的藥,已經好多了。”
太子妃早就得了長公主的授意,此刻再凝神細看雅甯,遠山芙蓉的樣貌,性格溫婉柔和,放眼上京城所有貴女中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隻可惜雅甯的身體自幼時大病一場後便一直未有起色,長公主多年隻得了這一個掌上明珠,更加偏疼憐愛她,事無巨細的精心呵護,聽聞近年來身體才逐漸好了許多。
長公主很重視替雅甯挑選夫婿一事,隻不過郡主身份尊貴,此次隻讓自己留意些青年才俊,倒也不急着定下人選。
雅甯郡主見太子妃一直盯着自己,小心翼翼的開口:“可是雅甯今日妝容有何不妥?”
太子妃收起飄遠的心思,嘴邊含笑:“我隻是在想,這上京城中再找一個如你這般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已是不容易了,沒想到今日卻被我遇見一個。”
“哦?不知是哪位妹妹得了您的青眼?”雅甯郡主眼神微閃,好奇問道。
“先與你賣個關子,等下宴席上你自會見到。”
太子妃看了眼花廳中的滴漏,領着一衆貴女移去榆柏園,宴席就擺在園中閣上。
一片花紅柳綠起伏中,太子妃攜着雅甯郡主走在最前,身後跟着不少小意奉承之人,剩下的三兩結伴走在中間,韶容自覺的站在了最後,也落個自在清淨。
溫以晴本和兩個好友結伴,瞧見韶容一人落在後面,便和二人打了招呼,故意落了幾步,與韶容并肩走在一起。
溫以晴湊近她,嗓音清脆,神秘兮兮道:“你可知太子妃為何放着花色正好的桐蔭堂不用,偏要帶我們去位置更遠的榆柏園?”
韶容搖頭,她一個上門做客的,聽主家安排就好,哪管宴席擺在何處。
溫以晴小聲開口,嗓音裡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聽說太子妃今日不光宴請了女客,太子也邀請了上京城中出色的青年才俊來山莊呢!”
韶容聽後挑眉,本朝風氣開放,對女子管束沒有前朝那麼嚴苛,貴族男女宴請交遊也是常态,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至這麼興奮。
心神轉念間,韶容很快想起了沈氏打聽來的小道消息。
溫以晴沖她眨眨眼,“雅甯郡主的婚姻是長公主的心頭大事,今日便是讓太子妃替她過過眼呢!雖未挑明,可京中上下誰猜不出?來這的貴女們大多被家中長輩知會了此事,今日有熱鬧瞧呢!”
溫以晴家世顯赫,且家中還有一個未成婚的胞兄,自己心智年歲也尚小,對此事還是看熱鬧的心思居多。
韶容了悟,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邊才子一邊佳人兩方對壘的場景,也笑出了聲。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繞過桐蔭堂的遊廊,隔着一叢花影,依稀聽見幾道男聲交談,朝着近前而來。
當先一人身形颀長,穿一襲鴉青色窄袖魁紋錦袍,眉如墨畫,黑眸深邃,棱角分明的面龐如精雕細琢出一般,鼻梁筆直高挺,薄唇淡紅,端的是俊美無匹,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的随意不羁之感,整個人耀眼而又矜貴。
太子妃停下腳步,雙方各自見禮。
雅甯郡主的目光停在來人身上,眸底含着藏不住的驚喜,随後飛快斂去,白皙面頰上暈開了淡淡的粉色,更顯嬌弱柔媚。
溫以晴先是一眼瞧見站在江洵身旁的阿兄,然後小聲向韶容介紹:“沒想到江家哥哥也來了。你看,打頭那人就是江安王世子江洵,他旁邊那位穿着寶藍色緞面長袍的便是我哥哥,溫庭川。”
至于其他幾人,她便不是很在意了,上京城世家子弟那麼多,也不是個個優秀到連自己都認識的地步。
韶容眼皮微跳,她沒想到那日會彎腰曲背背自己下山的人會是江安王世子。
一想到自己還許諾他,讓他上門讨要銀兩,不禁頭皮發麻。
兩人相隔甚遠,江洵目光灼灼,在一衆珠翠輕钗間一眼便看到了韶容,在她錯愕間沖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日回府後,白石下午就把有關她的情報詳細的整理出來,薄薄一張紙,除去天生心疾,十五年間随悟覺大師在山中修行,别的也沒什麼了。
不過這倒是解釋了她為何用的一手佛門術法。
太子妃沒漏看江洵嘴邊的笑意,這位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刺頭”,當朝唯一異姓王之子,身份尊貴,又受聖上眷寵,行事向來乖張肆意,全憑自己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