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的指節深深嵌入欄杆中。金屬碎屑從他的掌心簌簌而落。
那個男人,長着一張早該見死神的臉。
他該被重力撕碎、被實驗室爆炸的餘波波及、被清掃廢墟的其他人視為不可回收的垃圾......可他現在站在這裡,對着尼古拉露出毒蛇般的微笑。
———牧神。
法蘭西最癫狂的造物主,用鐐铐将他釘在實驗台上的惡魔。
尼古拉甯可剜去這段記憶。
可曾經的慘痛遭遇,讓他不得不把“牧神”刻在腦海的最深處。
“你還愣着做什麼?快下來和客人打招呼。”
瑪格特拔高音調,面上起了愠怒。
打招呼?
對,是該和“貴客”打個招呼。
在瑪格特驚恐的眼神中,尼古拉如離弦之箭,俯沖而下。
他一腳蹬上牆壁借力,在牆壁上踏出蜘蛛網般的裂痕,張開的手掌直抓向牧神的脖頸。
憤怒沖昏了他的腦袋。
尼古拉再也不管現場的任何人,他隻想把牧神撕個粉碎。
“轟—”
地闆上出現巨大的坑洞,但在着坑洞地下,卻沒有牧神的影子。
尼古拉愕然擡頭。
金屬的粉塵自牧神手中揚起。
“【張嘴、呼吸】”
尼古拉不受控制地遵循着牧神的命令。
蟄伏三個月的金屬顆粒仍未被代謝掉,它在血管中蘇醒,在他的身體中翻滾。
大量的金屬顆粒,再度進入到他的呼吸道。
尼古拉本能反抗,将【重力】彙聚着向牧神砸去。
“【沉睡】”
牧神眼也不眨,道出下一個指令。
“碰—”
天旋地轉之間,尼古拉不甘地閉上眼睛。
牧神踏着滿地狼藉走來,黑色風衣的下擺,掃過尼古拉慘白的臉。
他不複之前的輕蔑姿态,蹲下身來,臉上流露出極度的狂熱。
“黑之十二号”,他本以為這個實驗體已經摧毀。
但沒想到,尼古拉竟扮作普通人,混入巴黎市區。
“等等、等等!你要做什麼?”
瑪格特提着裙擺要沖過去,卻被西奧鐵鉗般的手掌扣住腰肢
“西奧!快點阻止他!”
牧神将尼古拉的衣領拉下。
他将針筒從口袋中掏出,往尼古拉的脖頸處打下一管顔色詭異的液體。
尼古拉發出輕微的悶哼聲。
“你做什麼呢?瑪格特,他剛剛才毀了我們的大廳。”
西奧的聲音變得冷厲,态度也不複之前的溫和。
“你難不成真把他當成了你的親人?”
“可是,那位貴客......”他看起來不像好人。
瑪格特的辯解在西奧銳利的眼神下,漸漸無聲。
“瑪格特。”
西奧拉住她,眼中帶着警告。
“你忘了嗎?你的哥哥是怎樣死亡的?”
瑪格特神色一僵。
她自然不會忘記那些事情。
她的哥哥,安東尼·莫裡斯,莫裡斯家族的驕傲。
在瑪格特誕生之前,老莫裡斯與他的夫人在常年沉浸在奢華的社交生活,已經将莫裡斯家的财産揮霍一空。
而極具商人天賦的安東尼不得不承擔起責任,自十歲之後,将已經莫裡斯家的負債填完,又借由幾番交涉将家族拉起。
瑪格特因此不必過上表面光鮮、背地裡毛坯的日子。
可在一次回家的途中,安東尼被無名的異能者暗殺在馬車車廂。
自此之後,莫裡斯家迅速衰落。
幾番糾結之下,瑪格特嫁給了有功勳積累、從平民提升階級的“暴發戶”西奧。
很長時間,她沉浸在失落中。
“尼古拉是異能者。”
西奧指出尼古拉的身份。
瑪格特并不多麼愛尼古拉,至少這愛稱不上深刻。
但想要制止西奧與牧神,是她身為人的尊嚴在作祟。
但當西奧提醒後,她不由得退卻了。
“我知道,我剛剛知道......”
瑪格特低下頭,想起哥哥的下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寒意。
她竟然與一個能随意殺死自己的人相處這樣久!
“瑪格特,等尼古拉走了,我再為你尋找一個孩子,他還是會美麗、乖巧、聰明,能夠陪伴你度過我不在的日子。”
西奧撫過妻子顫抖的肩胛。
“他會被送往哪裡?”
出于僅剩的不忍,瑪格特再度詢問西奧。
“當然是他該去的地方———特殊戰力總局。”
西奧的回答讓她稍稍安心。
可在一旁,牧神在尼古拉身上,用模樣奇怪的試劑槍檢測金屬濃度。
他反複試驗着自己的指令,卻有些郁悶地發現,除了讓尼古拉昏迷之外,其他的指令完全不能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