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愉快之下,施黎也不急着回村了,她把擔子暫且存放在施麗霞店裡,然後轉道去了菜市場。
街上人來人往甚是熱鬧,雖然不過一尋常小縣城,卻也可以窺得幾分這個朝代的繁盛。
一路走來,到處都是小攤小販,有賣冰糖葫蘆的,有賣糖人的,有蜜餞幹果各色糕點。杏仁茶、羊肉炕馍、紅糖切糕、冰糖熟梨、醬牛肉,吃的多不勝數,讓施黎都看餓了。
走過一家羊肉湯的小攤,聽店家叫賣,羊雜湯肉隻要十文錢便是一大碗,愛吃辣的面上再給你來一勺滾滾紅油辣子,真是叫人咽口水。
施黎是腿也疲憊了,嘴也饞了,站在這裡半天也走不動道。
店家的夫郎是個瘦瘦小小的男人,見狀趕緊來拉扯她,把猶豫不決的施黎直接按在了桌凳上。
既然如此,隻好嘗嘗他們家的羊肉湯了。十文錢一大碗,香氣撲鼻肉也不吝啬,加兩文錢還得一個人臉大的幹餅,用來下湯吃。
相比較之下,一碗幾乎可以說沒有成本的冰粉就賣六文錢,施黎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奸商本質。
賣羊肉湯的是處半固定的攤子,有挺大一個棚子,底下矮小桌椅十來張,這還不夠坐,許多人買一碗湯一個餅子,幹脆就坐在路邊吃喝閑話。
旁邊就是縣城裡最大的一條河,伸入河水的階梯上幾乎坐滿了喝湯的人,蒸騰熱氣下,更是熱鬧非凡。
走的時候施黎跟攤主閑話了幾句,才知道他們這攤子過兩天就不做了,因為夏天羊肉容易變質,肉也不好得,所以一向隻作秋冬早春的買賣。
今年之所以還在做,是因為城裡有個出名的富貴閑人,閑慌了養羊玩,養了一段時間便失去了興趣,便把重金購來的羊到處送人,攤主因為跟他們家下人沾親帶故,托着關系低價買了幾隻。施黎好奇,又多問了幾句,這才知道,那位出名的富貴閑人就是縣城中快要倒閉的墨痕書齋的東家。施黎心裡一動,多給了幾文錢給小攤販,請他多多講些這位富家子女的事情。
攤主本來忙得不可開交,可看在錢的份上還是給施黎講了講,周圍吃湯的人也跟着聽得津津有味還順帶給施黎貢獻了不少那位大小姐的八卦。
原來這位大小姐姓趙,叫趙林,原是京城人士,家裡是做高官的,很有背景,但她本人卻隻是個庶女,老娘一死,當家主父就一腳将她們這些庶女踢出了家門,明面上說得好聽,是叫她們自己成家立業,實際上一人隻分了些不值錢的家當。
那家墨痕書屋就是分給這位趙小姐的财産之一,本來就半死不活,加上這位不會打理,接手半年已經瀕臨倒閉。
話都說到這裡了,施黎便順帶打聽了些陳氏書肆的事。不得不說,人民群衆的八卦是強大的,雖然有些地方難免離譜,可大方向上幾乎是正确的。倒也是,屁大一點的縣城,不算鄉裡,半天就能走完這座城,什麼風吹早動也瞞不過人民群衆吃瓜的毒辣雙眼。
況且有錢人家的八卦,一向為人民喜聞樂見。施黎很快就弄清楚陳氏書肆的底細,陳家書肆的東家沒什麼特别的背景,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書商,确實是有個給縣令當小妾的哥哥,去年才嫁過去,不過聽說不太受寵。
吃完羊肉湯,施黎又在市面上轉了轉,去肉鋪買了兩斤豬肉,又多方打聽到了墨痕書齋的地址。
書齋的位置有些偏遠,風景倒是很好。兩層小樓,修建在一片斑竹園裡,引了一條活水穿林,看起來甚有意趣。
施黎去時,偌大的書齋一個人客人也沒有,夥計正坐在屋裡打瞌睡。直到施黎在書齋上下都逛了一圈,并且找到了自己要的書,走過去拍了拍桌子,那夥計才醒。
“誰……誰?”
“買書的。”
“買書,”夥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怎麼不去陳氏書肆,跑這麼遠到這裡來買?”
“難道你這裡不賣書?”
“賣倒是賣,你要什麼,我給你找去。”
施黎把手上的說文解字遞過去:“我就要這個。”
“三百文。”
“這麼貴?”
“還有更貴的呢,”夥計哼了一聲,“但凡是書,你看看哪本不貴?”
施黎多給了幾文錢給夥計當小費,一邊拉着人家閑聊起來。
“妹子多大啦?”
“十三了。”
“十三就出來幫工?”
“瞧你說的,過兩年我就該娶夫郎了,不多賺點錢拿什麼養夫郎和孩子。”
“額……這說得也是……”
大約是實在閑得無聊,夥計就跟施黎攀談起來,讓施黎對賣書這行和墨痕書齋的東家趙林更加了解。
“要說我們東家,對下人是很好的,就是怪一些,偏愛稀奇古怪的玩意,又不會持家,花錢倒是一把好手。這書齋前幾年也想過振作,跟陳氏書肆打過擂台,可是東家沒耐性,兩三天就把事情丢一邊。這些年内囊漸漸盡了,倒想認真做做事,奈何早就鬥不赢别人。我悄悄說與你聽,你可别到處亂說……”
施黎趕緊拍着胸脯發誓絕不透露給别人雲雲,夥計這才重新開口。
“聽管家說,家裡已經發賣了不少田地鋪子,我看這書齋過不了多久也要被賣出去。唉,可憐我是家生子,不然早就卷鋪蓋走人另尋出路,何苦天天在這裡白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