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前世今生也沒遇見過造反的事,電視上倒看得很多。但拍出來的戲劇,能和真刀實槍的砍殺一樣嗎?
家裡最有膽量,也唯一殺過人的麥豐都吓得面色慘白。院中搭着兩個梯子,她跟施黎一人扒着一邊偷偷露出半顆頭查看外面的情況。
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人,頭上帶着紅頭巾或者抹帶,有些手上拿着長刀,有些則是木棍,甚至還有鋤頭和柴刀,這顯然是一場有預謀但無正規組織的農民起義。
農民起義的特點非常明顯,起如荒野之火,往往來勢洶洶,但有時候覆滅也在轉瞬之間。
施黎家在小巷子深處,進入這裡的起義軍很少,她們都聚集在正街上,唱着教歌,高喊口号。成群結隊的往前走去,那方向施黎曉得,正是縣衙的方向。
是了,隻要起義,哪有不攻破縣衙的道理。
糧倉與縣衙還有武備庫,乃是必須要控制的地方。
施黎看着眼前的洪流一時出了神,縣衙一旦被攻破,縣令等一衆官員怕是難以幸免。
“主家……主家?”
“嗯,麥姨,怎麼了?”
“大事怕是不好了,這些賊人作亂,攻下了縣衙就得開始燒殺搶掠,尤其是對大戶人家,那是絕不留情的!”
施黎也反應過來,但仍舊抱有僥幸心理。
“我們也不算大戶人家吧……況且我們常去救濟難民……”
“我的施娘子!”麥豐急得什麼是的,“這些賊人哪管這些,若是講道理知本分,她們還會造反嗎?”
施黎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那我們怎麼辦?”
“主家可想活命?”
“這不是廢話嗎,麥姨。”
“隻要主家肯舍棄這偌大的家業,咱們還有逃得一命的機會。”麥豐嚴肅道,“眼下賊人們一窩蜂去打縣衙和糧倉了,城門口怕守得不是很嚴,我們換上下人的舊衣服,先出得門去,看能不能尋到時機混出城,若能出城就活了一半。先去鄉裡收拾一些糧食,然後去山上躲着。這些泥腿子作亂成不了大事,等府城發兵來剿自然一哄而散,那時候就安全了。”
施黎覺得有道理,眼下守在城裡毫無退路,書上寫農名起義固然是值得同情。但是再同情,施黎也不敢去賭起義者的組織性和良心。現在這個世道,正規軍都爛得可怕,起義即使好些,也不可能跟解放軍似的不拿群衆一針一線啊。
搶些東西也就罷了,萬一搶紅了眼來個紅刀子進白刀子出,施黎可沒處哭去。
“隻是……”施黎還有些猶豫,“要是城門守得太死,出不去怎麼辦?”
“咱們帶着頂餓的糧食在身上,實在跑不出去就去城隍廟的乞丐堆裡吧,沒誰會去搶乞丐的。”麥豐說道,“我也頗認識他們幾個丐幫的人,想必還是願意庇護我們的……罷了娘子,還是帶上一點值錢的東西,打點一下為好。”
施黎連連點頭,轉頭朝屋裡奔去,跟家人說了計劃,然後馬不停蹄的開始收拾和換裝。
施老太心疼得要昏倒過去了,甚至流下淚來。
“天老娘啊,天老娘……你真是不給人活路啊!”哭罷又振作起精神,道,“老二,咱多帶些錢财走罷,那……那可都是辛辛苦苦賺回來的啊!”
施黎聽得氣急,一邊給雲齊套上一套劉言言的破衣服,一邊大喊:“還帶什麼,錢财乃身外之物,沒了再掙。命沒了錢能買回來嗎?”
施老太不言語,隻是一味歎氣。
不出一時半會,施家四口,加上王媽兩口子和劉言言一家都收拾好了。個個破衣爛衫,臉上還抹着鍋灰,看着跟逃難似的。
麥豐也收拾好了,拿來兩把腰刀,一把挂在自己腰上,一把給了王媽。還有兩把家裡用的柴刀,一把給了施黎一把給了劉言言。菜刀也沒留下,能防身的都帶上了。
“我在前面探路,王媽在後面押尾,咱們去東城門走,路上還能經過趙府。到時候看看趙家同走否,趙府護衛不少,若能一起走,也安全些。”
劉言言聞言道:“那幹脆去趙府躲着吧,那麼高門大院的,賊人們攻不破吧?”
“甯可算錯,不可賭錯,啊,”麥豐焦急道,“就是高門大戶才是那些賊人們最眼饞的對象呢,若是京城趙府那倒不怕,縣中這小宅院,豈有攻不破的道理?”
劉言言慌得六神無主,經麥豐一駁也沒了話說。
一行十人便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
麥豐的猜測很準确,造反的隊伍都往縣城關鍵處去了,大街上門可羅雀,人人都躲在家裡,倒是溜走的好機會。
一路躲躲藏藏,疾行兩刻鐘,便到了趙府後門。施黎上前叩門,卻無一點回應。不知是否都藏起來了。再往前走是趙家母子的府上,也是沒有回音。
萬般無奈,施黎等人隻好先顧自己。一直走到東城門外的巷道中。麥豐探頭一看,隻道不好,那城門口竟然守衛森嚴,足有幾十人的隊伍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