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我猜不到。”十七幹脆道。
窗外蒙蒙細雨,水霧将景色模糊,從那一瞬間的語氣之中,十七感覺到了面前人的蔑視,他扣緊了貓,冷靜道:“……我知道你和燕渙有矛盾,但是,咱們平心而論,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就算你覺得我是他的未婚妻,可我也畢竟沒過門,而且我和他們不對付,要不然也不會跑出來……”
“哦?”
“……你不該遷怒于我。”十七擡起薄薄的眼皮,小心翼翼打商量道:“怎麼樣?要不然還是放了我罷?您大人有大量,要是把燕渙要找的人就這麼放走了,他得多生氣啊……”
“可是我覺得,要是把你這一身皮扒下來挂到燕家門口,他會更生氣。”
十七笑容一僵。
“噗呲”一聲,裴慎笑出聲來:“吓你呢,瞧你怕成這個樣子,更可愛了——扒皮到還不至于。”
十七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但稍微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一口氣還沒松到底——
“……不過你違了宵禁,還拒絕配合司傀監的行動,這一筆賬還是要算的。”裴慎歎了口氣慢悠悠道:“我畢竟還算是秉公執法的好人,一碼歸一碼……這筆賬要怎麼算來着?”
他身邊一個下屬答道:“釘闆二十下。”
“有例外嗎?”裴慎又問。
“無。”下屬又答。
十七:“。”
聽上去就好痛……汗流浃背了。
“那也不是我非要逃,而是你攔着我出城了……”他忍不住辯駁。
“攔?你合該出城麼?”裴慎反問:“按理來說,平心而論……我抓到你的那一下就能将你斬立決,你想這樣?”
“……”十七噎住。
——不是,這人真的很兇啊!
“你不想。”男人微笑替他回答,“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我與燕家人打交道打得不少,媳婦落我手裡的還是第一次。”
“你這樣,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十七勉強道。
“沒關系,反正你說的話沒什麼用。”
“。”
又見他摸了摸下巴:“雖然我與人家不太對付,但把人還回去還能撈點好處……完完整整全須全尾——你覺得怎麼樣?還算對你好罷?”
“?”
【完啦,回燕家你就沒機會了。】貓道。
不要啊啊啊啊!!
又聽見裴慎和下屬說話:“拟一份禮單,等一下随這位小貴人……一起去燕家。”
下屬應了,退下。
這裡頓時隻剩下他們二人加上貓。
十七快速的在心中思索着要怎麼辦,他不想回燕家,先不說燕渙會将他怎麼辦,就說回去了肯定就很難再像之前那樣逃跑。然而裴慎根本也沒把他當獨立的人看,他或許内心隻覺得十七是什麼逃跑的小玩物,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裴慎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貴氣,欣賞着他的掙紮。
十七與貓大眼對小眼,貓輕微的搖了一下頭,意思是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十七有點心死。
他覺得自己簡直太倒黴,好不容易從燕渙手裡跑出來,在那麼個長蘑菇的地方待了半個月後又被這個人抓住,命運似乎很少眷顧他——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平時說天道的壞話被聽見了。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再追究這些事。
禮單很快就拟好了。
說是禮單,但其實是一份要挾貼,上面寫的不多,可都并不是輕易能送出去的東西,若真的能用這小美人換來這麼些利益,倒也真是劃算得很。
裴慎打開看了一下,點點頭站起身。他長得很高挑,也很有壓迫感,淩厲的五官如最險惡的山峰,不笑時總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可出挑的容貌又讓人十分難以忘懷,這樣的矛盾之下配上那種久居上位的氣勢,竟然莫名很合理,好像這人笑是應該,不笑也是應該。
相比之下,那美人在他面前就顯得有些纖細小巧了,他就算是站起來踮着腳都要比裴慎矮半個腦袋,更别說此刻坐着——裴慎起身時的陰影幾乎能将他全部蓋住。
白骨幻像、紅粉骷髅,這樣精緻的美人好似已經成為利益的象征,被人當做籌碼準備換取其他的東西,隻是莫名的,裴慎看着十七時突然又想到了昨天。
那個細雨蒙蒙的街道巷口,那張绮麗秾豔如鬼魅的畫像。
兩者幾乎要重疊于眼前。
下屬見他點頭,朝着十七走了過去。
——也就是在這時,畫像之中的人脫牆而出。
輕哒哒的一隻柔軟的手搭在了裴慎的手腕上。
他終于回神——發現原來是周遭的那個下屬正準備将美人帶走,美人急了,慌不擇路撞了上來。
他蓦地感受着手腕上溫熱細膩的觸感,耳邊傳來美人緊張急切的聲音:“等,等一下!”
“我可以幫你把那些邪祟抓出來,我很擅長的,你、你先别把我送回去。”十七咬着唇:“留我幾天,我幫你,求你……”
裴慎皺了一下眉,看着他害怕的樣子,心中莫名有什麼被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