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夜第二次去見初夏時遲到了。
即便他提前預留出足夠時間,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還是将人堵在高速,車流移動緩慢如蝸牛。等他急匆匆趕到任家,車頂早已覆了層雪,遠遠看去跟一塊奶油蛋糕般。
劉姨幫他開門:“嶽先生,您這次來得可不湊巧。”她表情欲言又止,嶽夜放緩了套鞋的腳,眼神示意詢問。
“小少爺跟先生鬧了脾氣,足足兩天沒吃飯,還把自己關在儲藏室,氣得先生都想把門砸爛。”
“砸了嗎?”
劉姨腦子沒轉過來彎,啊一聲。
嶽夜脫去外套,嘴角保持些許弧度,不過配上他五官,倒有種冷冰冰的意味:“沒砸就還有周轉餘地。”
見人這麼冷血,擔心初夏的劉姨對嶽夜背影哼氣,男人都是同個德性!轉而又心疼儲藏室的初夏,明明知道小少爺嬌氣,先生他也真是的,跟孩子置什麼氣。
劉姨愁眉苦臉走了,連看都不再看嶽夜一眼。
與此同時二樓傳來腳步,嶽夜擡頭對上任辛樹略有疲憊的臉,卻還強撐着精神跟他點頭。
“嶽醫生,來了。”
“您這是?”
“混世小魔王的傑作。”
說話間,任辛樹挽起袖子露出右手臂,手腕偏上的牙印赫然,也不知何時傷的,竟還有明顯血絲。
“所以您就把初夏關起來了?”
嶽夜蹙眉,頭一次對任辛樹有了異樣偏見,覺得他着實做的過分,對方苦笑。
“我哪敢,他嚷嚷再也不見我,門一關誰也不理。要不是儲藏室起居用品俱全,我早砸了這破門。”
順着任辛樹視線,嶽夜對準樓梯拐角裡側牆壁,走近才發現暗門,門闆顔色與周圍牆紙完美融合,不細看真不易發覺。
嶽夜伸手敲敲:“初夏?”
聲音一落,無人應答,他手指滑落至門把下按,咔哒聲異常明顯,初夏從裡面反鎖。
任辛樹站在樓道口:“沒用的。”
嶽夜轉身看他。
“倔,也不知随誰的性子,得不到就鬧脾氣,折騰天折騰地,可難纏。”
聲音頓,任辛樹補充:“寵壞了。”
雖是這麼說,嶽夜卻在男人微揚的眉目中發現類似于得意的端倪,看得人心中很不舒服。
無論怎樣的家長,在孩子躲在房間不吃不喝時,大部分家長的第一選擇是砸爛房門也要把人拉出來。
偏偏任辛樹的反應奇怪,與其說擔憂,更像擁有戰利品的耀武揚威,生怕嶽夜看不見,差點就要刻在腦門上。
“總得有原因?”嶽夜手指保持原動作:“我跟他接觸不久,可也清楚孩子不會随便發脾……”
腦海忽然閃過同行的隻言片語,嶽夜咽回到嘴邊的話,好在任辛樹未注意這點細節,沉思幾秒回應他的問題。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我撞見倒也沒什麼,可初夏非說侵犯他隐私,還要趕我出去。你看,我拉他,他非得咬我,拉都拉不開。”
那牙印還壓在男人小臂,隔着幾米遠,空氣裡似乎彌漫開血腥氣。
更像了——
這種表面抱怨,實則炫耀的語氣,他見得太多,不過暫時發現不出任辛樹在意東西,嶽夜眼珠微轉。
“任先生,最開始我告知您,治療開始中途停止就如自行斷藥,再加初夏常年不與外界接觸,精神可能……”嶽夜語氣婉轉:“總是處于緊繃狀态,任由他躲在房間裡隻會害他。”
“……”
“失禮了。”
嶽夜微微欠身,胸前領帶随他動作垂落,他打開公文包,慢條斯理抽出巴掌大的物件。起初任辛樹還未看清,等嶽夜把東西折疊展開,他眼底映出其中寒光,神情大驚。
“嶽醫生?!”
“防僞兵工特制,耐火耐爆,百折不斷。”嶽夜挽了個刀花,氣質比尖刃還要淩冽:“别門而已,初夏的安危比這些俗物重要。”
嶽夜雙目沉寂,似乎也懶得争得任辛樹同意,手握住刀把剛要卡進去,解鎖聲細而微,若非嶽夜聽力尚可,幾乎無法捕捉。
誰知任辛樹比他更激動:“初夏!”
人直接從樓梯翻下來。
結果剛開條縫隙的門啪一下緊閉。
“我不要看見你!!”
即便僅是瞬間,在場兩人依舊清晰捕捉到初夏略顯得沙啞的嗓音,幹幹澀澀仿佛砂紙刮在牆,聽得任辛樹心底發酸,幾乎顧不得任總的身份與面子,彎腰弓背湊到門縫,哀求聲聲。
嶽夜看不懂了。
先前暗暗炫耀的人是他,此刻做小伏低的人也是他,排除表演型人格,那麼嶽夜先前的猜測都是錯的……
“任先生,這裡交給我吧。”
不過,他也不敢賭。
“您别擔心。”
隻能選擇最穩妥的辦法。
空氣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