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蘑菇壁燈遮不住房間裡陰森氛圍,昏黃光線羸弱,撒在仰卧在地闆的嶽夜側臉,他垂眼望向扯住領帶的手。
白細如花杆,攥緊時關節微凸,黑暗中也能散發盈盈光,似玉似雨的涼。
初夏不懂何為羞恥,他被任辛樹寵得幾乎不會考慮他人感受。
“救救我,嶽醫生。”
他俯身,單手撐在嶽夜耳邊,呼吸濕濕熱熱,薄唇上揚弧度優美,卻意外保持在極為安全的社交距離。
但比相貼更勾人。
仰望初夏那張清水芙蓉臉,嶽夜喉結滾動,極力壓住錯亂心跳,幾次平複呼吸後才開口。
“誰欺負你了。”
“……”
豈料空氣一瞬間凝固,初夏仰身輕笑幾聲,撐住地闆的手指抽離,周圍氧氣又鋪天蓋地埋沒嶽夜。
少年态度轉變極快,興緻缺缺躺回懶人沙發,整個蜷成小球,雙手抱膝微微搖晃。
他本就清瘦,常年不外出,導緻肌膚也比尋常人白些,再由暖黃色蘑菇燈一照,看得嶽夜呼吸錯拍,剛要默默扭頭,誰知初夏率先察覺他動作。
下秒,嶽夜膝頭一沉。
“你說談話要保持最舒服的姿态。”
初夏晃晃腳腕,雙臂擡起微曲放置後腦勺,米白色睡衣随他動作滑落,露出比嶽夜手腕差不多粗細的腳腕。
系了紅繩,垂了月亮形狀的金,晃晃悠悠挂在腳踝邊,白白亮亮,迫使嶽夜閉眼。
“初夏。”
“幹嘛呀——”
最後音拖得長,像是撒嬌。
“坐好。”
嶽夜聲音酸澀,被迫後仰,結果手肘不小心碰到公文包,暗扣解開裡面文件呼一下散落鋪滿整片毛毯。
文件本是晦澀難懂的各種術語,其實用不着嶽夜擔心,隻他忽而念及那夜晚飯結束,好友塞進來的一張照片,剛巧不巧夾雜在其中。
意識到照片内容,嶽夜神情空白。
“嶽醫生平常都在看這些嗎?”
說話間,初夏蠻好奇趴過來,不等嶽夜伸手制止,掃了眼上方的文件,目光微凝又帶了探究遞到嶽夜鼻下。
“亂七八糟的。”
“一些文獻掃描件罷了。”
嶽夜收攏,輕輕在地闆磕齊,眼角餘光沒見到那張照片,心底瞬間卸下顆大石頭。
結果擡頭對上初夏正端詳的東西,嶽夜心跳幾乎驟停。
“那這個呢?”
初夏晃動手腕,目光從罪惡移開又落到嶽夜的臉,見人面色如紙,興緻缺缺甩出去,後仰身子盯向天花闆,轉而看着男人滿臉窘迫地遮擋照片。
可惜表面有層塑封,滑溜溜的,比冰還難以握住,嶽夜幾次都未從地闆撿起,燈光落在表面有點刺眼,剛好氲開相片裡少年光溜溜的背。
天花闆的紋路扭曲。
初夏漫不經心躺着,試圖将自己同那些彎彎繞繞融合在一起,這樣大腦就無需被迫回憶起任辛樹靈活的舌頭,以及又燙又沉又癢的呼吸。
原來,那晚任辛樹還是拍了照,并且把照片給予外人。
他沒說話,等嶽夜的解釋。
初夏沉默的同時,嶽夜也在看他。
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覺得照片裡的初夏與現在的初夏融合,即便面容褪去些許稚氣,眼底偶爾流轉的碎光,令人不自覺低頭、再低頭,直到吻住踩在木質地闆的白嫩腳趾。
——這算不得好現象。
嶽夜猛地咬住舌尖,試圖讓血腥氣喚醒混亂神志,他倒抽一口冷氣,望向初夏的臉除了尴尬,還帶有異樣潮紅。
“照片。”
“一張我手腳被人束縛,壓在床上動彈不得的照片。”
初夏糾正他,又頓了頓。
“你第一次跟别人上床,多大?”
“跟會話無關的……”
“還有近百張類似原照,隻要你老老實實告訴我——”
初夏抽出被嶽夜壓在掌心裡的小硬片,透過略有泛黃的塑封,凝視自己那張可算是一塌糊塗的臉。
任辛樹那種家夥,讓他把這些給外人看不如直接殺掉他來得實在,所以隻有被偷走的一個選項。
他忽而浮現笑容,補充先前未完之語:“我就讓你看原片,怎麼樣?”
空氣頓靜。
嶽夜睫毛顫抖。
早在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的瞬間,足以證實敗得以頭搶地。
初夏也不催他,看了幾眼照片,反手将東西扔進垃圾桶,在人視線驟然緊繃時聳肩。
“你都要看原片了,還在意這些?”
語氣過于自然,導緻嶽夜思緒又陷入混亂,他仰頭看向不知何時起身的少年,對方瞳孔依舊泛起水波般的光,吞噬嶽夜周圍空氣,他又呼吸不得。
是,對了,僅僅是治療。
坦白這些能拉近距離,初夏會更信任他,治療也可以更好展開。聊些題外話不算嚴重錯誤,嶽夜。
男人幾乎是自我催眠般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