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的不是疼不疼,而是是否疼得厲害。别人或許沒注意,但他一直跟在華松栩後面,自然發覺有些遲緩的擡腿姿勢到現在落于左腳的重心。
華松栩垂眸,終于從眼鏡縫隙處看到了徐汀雲的眼睛。自上而下看得不真切,但她立刻察覺,他有些不開心。
“不疼了。”華松栩說。
徐汀雲輕歎,替她系好即将散開的鞋帶,整理好護膝和雪套,沒再說話。
華松栩借此時間和周耀那邊同步了情況,四個隊,目前沒一個隊發現失蹤者蹤迹。此刻,她都不知道沒消息到底是不是好消息。
但無論如何,救援工作繼續進行。
翻過石海,再次進入冬日松林的路段。積雪薄了些,随着時間推移,大家的心情愈發凝重,像于漫長的極夜中蹒跚,不知道即将到來的是黎明還是末日。
直到——
“這邊!有痕迹!”
所有人立刻圍了過去。
純淨到極緻的雪地上,有一片淺黃色的痕迹,旁邊還有深淺不一的腳印。
這應該是大家夥看到人類尿漬最開心的一次。
“腳印很新。”肖鳴仔細觀察,“最多兩個小時。”
華松栩立刻用衛星電話聯系其他救援隊。
人還活着,且有基本的行動能力。
消息接由華松栩因為激動有些不穩的聲音飛往軌道衛星,再由軌道衛星傳至地面,為連日來奔波搜尋而筋疲力竭的四個救援隊注入一針強心劑。
無需多說,所有人加快步伐,順着腳印的方向一路追蹤至密林處。
“這邊平坦,散開找。”華松栩指揮,“試着喊名字。”
“成。”肖鳴點頭。
“郭洋!!!”
“郭洋!!!”
五人分散開,呼喚聲此起彼伏。
這邊林子密,人走過的痕迹不明顯。但華松栩還是一邊喊一邊留心,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
徐汀雲在她右手邊兩三米的距離,也是一邊喊一邊留心,但留心的不止是腳印,還有華松栩那吃力的右腿。
“郭洋!!!”
“郭——”
“有聲音!”華松栩忽然打斷,“噤聲。”
所有人駐足,豎起耳朵。一時萬籁俱寂,隻有枝條被積雪壓彎的脆響。
三秒後,華松栩揚聲,“郭洋?!”
“我在這……”
“——右前方!”肖鳴拔腿就往過跑。
所有人緊跟其後,包括負傷的華松栩。
視野于奔跑中晃動,像老式電影手持DV拍攝一般,所有人隻專注于一件事。
“人找到了!”
一個瘦削的男生拄着根登山杖,弓腰站着。他臉色很差,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嘴唇上不知是什麼結了厚厚一層白色,沖鋒衣拉鍊松垮地系了一半,露出了裡面髒兮兮的高山羽絨。
華松栩沖肖鳴使了眼色,在後者掏出手機開始錄像後走上前。
“郭洋是嗎?”
“是。”
“鄂省人,22歲,是嗎?”
“是。”
被一群人圍着,郭洋有些局促,重心左右挪了好幾個來回。
華松栩點點頭,“我們是民間救援隊,接到求助對你開展救援。請問是否接受?”
“接受。”郭洋立刻說。
華松栩沖鏡頭方向一揮手,肖鳴摁下停止鍵。
“剛才是規定的流程。”華松栩解釋,語氣自然了很多,“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有……沒有,摔了下但還好。”郭洋虛弱地笑了下,“有吃的嗎?”
“有有有!”肖鳴摻着男生在旁邊坐下,隊員們立刻掏路餐掏水杯圍了上去。
郭洋一拿到吃的就開始狼吞虎咽,華松栩看他吃東西的樣子,便知道小夥沒什麼大礙。估計最大的問題就是裝備掉了走不出山,餓了好幾天。
高懸已久的心落回肚子,華松栩再次用衛星電話将好消息傳出去,順便報了他們所在的經緯度。距離最近的是周耀那一小隊,他們立刻動身趕來支援,還有一隊後備人員将從河谷上來接應。
安排好所有事情,華松栩噓了口氣,擡手去扶旁邊的樹幹,“徐汀雲——”
話音未落,一隻結實的手臂抄住了她。
華松栩先是一驚,然後順勢将全部重心倚了過去,暗自好笑。這人還真是個小尾巴,一揮手就來。
“腿疼。”徐汀雲穩穩地環住她,淡聲道。
華松栩将頭抵在他的肩膀,嗓音悶悶的,撒嬌的意味十足。
“嗯,腿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