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姿勢,華松栩幾乎整條腿都搭在了徐汀雲身上,連他因為擔憂而粗重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她隻是稍微一瑟縮,徐汀雲立刻擡手,“我輕點。”
“還好。”華松栩咬唇,強忍小腿處疼痛以外的酥麻,不動了。
即使如此,徐汀雲依然将動作放得更輕柔。看他一臉凝重又認真的模樣,華松栩的心尖又酸又軟。
一直到處理完創口,安頓華松栩吃過晚飯又躺下,徐汀雲還沒歇息片刻,又開始替華松栩整理背包。
“别折騰了,明早我自己來。”華松栩的下巴颏埋在蓬松的鵝絨睡袋中,小聲道。
“沒事。”徐汀雲手腳動作麻利,收拾了一陣後冷不丁問,“你和肖哥是不是磨合得不太好?”
華松栩一怔,“你從哪覺得?”
“直覺。”徐汀雲将背包在腳下放好。
直覺是托詞,真正的原因是華松栩的狀态。明明探路是以一己之力替大家規避風險,受了傷卻格外歉疚和自責。
當然,換任何人處于這個狀态或許都會有類似的情緒,但華松栩顯然積壓了更久,紮根也更深。他隻需稍加推測,便猜出了緣由。
“肖哥看起來随和,其實挺獨裁的吧?”
“也沒有。”華松栩說,“隻能說節奏理念有些不合。”
話音剛落,帳篷外傳來腳步聲。
“阿栩,睡了嗎?”
聽到肖鳴的聲音,華松栩撐着胳膊起身,拉開内外帳拉鍊,“還沒。”
肖鳴把一個袋子塞給她,“早點休息。”
華松栩就這頭燈的光線看,是一盒消腫化瘀的貼膏。
見她坐在睡袋裡,肖鳴扭頭就走,都沒給人留說一句謝謝的時間。
華松栩啞然失笑,将藥膏貼好,再次躺下。
徐汀雲将頭燈取下來,“晚上起夜的話喊我,我陪你。”
“……”華松栩緩緩拉起睡袋邊,蓋住了臉,腳趾給睡袋快摳出個洞來。
徐汀雲勾唇,“一切為了安全,之前你說的。”
“……”
回憶當時小徐悲憤交加的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回旋镖終究紮到了自己身上。
萬幸,劇烈的體力消耗外加天氣寒冷攝入的水量不高,沒出現令人尴尬的場景。
這一夜,徐汀雲都不太踏實,時不時起來檢查華松栩的狀态,直到天邊擦亮确認她睡得很安穩,才小眯了一陣。
早上,華松栩一睜眼就飛速拉開睡袋拉鍊,試探着将右腿挪出來,成功了。立刻試探着蜷縮膝蓋,又成功了,這才長籲了口氣。
徐汀雲一睜眼就飛速給她披上抓絨,“冷,先穿上再看。”
“嗯。”華松栩就着他的手穿好上衣,急火火地說,“你也快穿,扶我起來試試。”
徐汀雲哭笑不得,隻能照做。
起來稍加活動後,右腿的僵硬感漸漸消失,雖然腫包的地方摩擦着微疼,但整體行動還算正常。
正收帳篷的肖鳴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後問:“OK?”
華松栩有點瘸,但不多,“沒問題。”
見狀,肖鳴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華松栩适應了一會,又找出髌骨帶纏好,終于覺得靈便了,遂滿意地開吃早飯。吃着吃着,她察覺某人在看他,“怎麼?又要委婉地勸我逃課?”
徐汀雲笑了下,“是想勸你休息,但不是現在。”
“嗯?”
“等完成救援,休息一下好不好?哪怕隻有幾天。”
華松栩吞掉剩下半個面包,無奈道:“我是體力不行了還是反應力下降了,怎麼天天想讓我休息?”
“當然不是。”徐汀雲頓了頓,“我就是感覺,你最近精神有些過于緊繃。”
華松栩收塑料包裝的動作微滞,“重新适應,很正常。”
時間緊迫,大家三兩下填飽肚子便踏上路程,兩人的聊天也被迫中止。
今天由肖鳴開路,華松栩跟在隊末,身後是自己的小尾巴。
穿過一片樹林後,視線驟然開闊。刀削般陡峭的山脊橫亘,嶙峋怪石被風吹去積雪,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冷光。
“前面小心!”華松栩提醒。
自狹小的路徑通過,左邊是毫無落腳之處的石海,右邊是錯半步就要從三千多米的高度墜入河谷的懸崖,腳下依舊是膝蓋以上的積雪,舉步維艱。
一公裡,他們走了兩個小時才通過。
一到安全地帶,兩個隊員直接癱坐在地,臉色不知是山脊冷風吹的還是吓的,看起來比雪都白。
“喝點水緩一緩。”華松栩轉向肖鳴,“讓他倆歇五分鐘吧。”
“好。”
“你怎麼樣?”華松栩問。
徐汀雲單手拎着兩根登山杖,雪鏡遮眼下看不到眼神,但薄唇勾起的弧度格外惹眼,“你說呢?”
“……”
看他這皮癢的樣子就知道一點事都沒。
徐汀雲單膝蹲了下去,“腿呢?疼得厲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