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又醒了。”
按理來說徐汀雲是該尴尬的,但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笑眼,他也情不自禁地笑,“那還睡嗎?”
“睡。”華松栩翻了個身,想到方才某人小心翼翼揪衣領的樣子,暗自好笑。
徐汀雲瞅着輸液管晃悠悠,心跟着顫,趕緊調整挂鈎的方位,防止扯到針頭。
華松栩胃裡有些空,但卻像低血糖時吃了塊巧克力一樣甜絲絲,“回蓉城,陪我去個地方。”
“好。”
“你都不問去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都去。”
“……”華松栩背對他撇嘴,“問去哪。”
徐汀雲從善如流,“咱們去哪?”
聽到這個咱們,華松栩心情又好了幾分,嗓音也随之輕快,“去雲上的總部,談簽約的事情。”
徐汀雲沖那顆後腦勺眨巴眼睛,“簽約?你的合同到期了嗎?”
華松栩沉默三秒,“去送體溫計,我要睡了。困。”
“好。”徐汀雲替她掖好被角,乖乖去找護士。
去雲上,談的自然不是華松栩的事情。當然,具體情況直到一周後徐汀雲才知曉。
這回,華松栩睡得很淺,甚至還做了個夢。
這是一個濕漉漉的夢,大雨傾盆,澆透了衣衫,又模糊了視線。不知怎的華松栩頭暈眼花,腳下一空便從山坡滾落,溜到山腳的樹叢才停。
感覺渾身哪哪都疼,使不上勁,她便平仰在泥地裡一動不動。
似乎這樣也挺好,她想。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從頸後抄住華松栩的背,将她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華松栩猛然睜眼,在雨幕之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羅豐的頭發上、衣領上甚至睫毛上雪粒密布,卻難掩擔憂,“怎麼一個人?老周呢?你那迷弟呢?”
華松栩用力咬住唇,一句話都說不出。
“一年多不見,傻了?”羅豐失笑,擡手輕拍她的腦袋,“能走動就起來,帳篷就在前面,咱們去避雨。”
“走不動。”華松栩嗓音發顫,“你背我。”
羅豐吹胡子瞪眼,“……你這小丫頭,讓迷弟背!你哥老胳膊老腿的,都不知道心疼心疼!”
眼看被拒絕,華松栩梗着脖子不說話,也不動,一副不答應就在泥地裡躺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驢脾氣……”羅豐一臉無奈地轉了個方向,“哥背還不行嗎?上來!”
羅豐體格偏壯碩,肩寬腿長一身腱子肉,可華松栩趴在他背上,卻像貼着塊萬年寒冰,抱肩的手稍一用力,掌下的皮肉便會應聲而碎。
在輕微的颠簸中,她緊緊咬牙,千言萬語都凝于心頭又不知如何開口,隻覺眼眶濕潤,情不自禁哽咽起來。
羅豐毫無察覺,“那個姓徐的小子還不錯?”
“他很好。”華松栩甕聲甕氣道,“我看中的人,能差嗎?”
“咱們阿栩也是情窦初開了。”
“……”華松栩怎麼想這個詞都覺得違和,像個青春期小姑娘似的,于是手肘一彎,勒住了羅豐的脖子。
羅豐咳了兩聲,“看中就别磨叽,小心别人給騙走喽!”
“能騙走的話,我就不要他了。”
“這麼自信?”羅豐放聲大笑,“挺好的,這樣哥走了也放心。”
到了BC的帳篷,華松栩被輕柔地放在坐墊上,又被裹上了羽絨。
“自信是好的,但兩情相悅不容易、能體諒你更不容易,别拖着人家,早點說明白。”
“沒拖着……我有打算。”華松栩趁他不注意擦去眼角的淚,“豐哥,你當時怎麼和雲上談的捆綁贊助?”
羅豐将保溫杯塞給她,這才在對面坐定,“你想和那小子捆綁?”
“嗯。”華松栩慢慢抿着熱水,“我想簽到正式退役為止,全當下聘。”
羅豐噗嗤笑了,闆寸上經久不化的雪粒簌簌而下,“你那是嫁妝!”
“不管,反正……”
“什麼?”
華松栩垂下眼簾,兩根手指反複開關保溫杯蓋,“反正我就是想告訴他,我的未來一定有他。”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敲打外帳,攪亂她的心緒,也在提醒她此情此景的虛幻。
華松栩被一隻冰涼卻有力的手捏住了臉頰。
“我們阿栩長大了,我确實能放心走了。”
在那溫柔的目光中,華松栩紅了眼,哽咽道:“哥,我不想你走……”
羅豐眼皮子跳了下,旋即呼噜着她的腦袋,粗聲粗氣地安慰,“别哭别哭!人都要走的,這沒什麼!”
“那我也不要!”
許是因為知道身處夢境,華松栩任由壓抑的感情傾瀉,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走了還有姓徐的小子呀!”羅豐笨手笨腳地給她擦眼淚,一邊碎碎念,“我初中的時候還和我媽鬧着要小妹妹,真是年少無知。撿了你這個便宜妹妹才知道,真是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