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番若是上奏,首當其沖的便是太子冠禮,即簡化太子冠禮。身為太子舅舅的劉智禮聽聞此事,自然是極力反對,連忙從刑部趕回,這才有了方才的争吵。
可惜,單口不辯衆口,劉智禮說不過其他官員,頓時惱羞成怒,這才破門而出。
張循将視線收回,放在徐季安身上:“左侍郎似與我意見不符,右侍郎呢?”
徐季安起身對着主位的張循作揖,說道:“大人,下官同您共願景。”
張循對徐季安颔首,欣慰道:“如此甚好,那徐大人便撰寫奏折,上奏皇上吧。”
徐季安淡笑,沒有應下。原先禮部的奏折都是由主事完成,而後由尚書上奏皇上。此番兩件事情都壓在他頭上,若是出事怪罪下來,擔責的便也是他徐季安。
這禮部官員中,半數都是齊王蕭雲明的人,張循亦是。徐季安不知張循是否真心為邊境戰士着想,但他作為齊王之人,必是不願太子冠禮大辦,可他又不能親自谏言,便将目光落在徐季安頭上。
他對着張循畢恭畢敬道:“大人,不如還是由主事大人完成,我等簽名畫押,如何?”
張循眼裡的笑意漸漸褪去:“也好,徐大人操勞,不僅要照拂冠禮禮服之事,還要準備西域使團之事,想必無心神再去做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提及冠禮禮服,張循問道:“徐大人,眼下禮服進度如何?”
“此事先前由劉大人掌管,我接手時已完成大半,還需一月,禮服上的刺繡才能完成。”
張循提醒道:“此事棘手,徐大人需得小心。”
一不小心,怕是要掉腦袋,這話他未說出口,隻是無聲地笑看徐季安。
“多謝大人提醒,下官定會多加看顧,做好分内之事。”
徐季安心知肚明,這話哪裡是張循在提醒他,分明是齊王在敲打自己。他雖在宴席上救下齊王,齊王卻未必會對自己心存感激。非同類者,遲早會被鏟除。
張循對他微微點頭,将視線移開,同禮部郎中商讨冠禮器具之事,又對着員外郎吩咐幾句,這才離開議事堂。
待人走遠,徐季安也不好留在這,徒添幾分深沉壓抑,遂起身出門。
“大人,這邊!”千夜見人出來,将手高高舉起,對着徐季安招手,方才還緊繃着臉的徐季安一下便笑如春風。
“你替我備了什麼好吃的?”
聞言,千夜開始控訴:“我本是準備了雞湯,但竹影說您咳嗽,不宜吃雞肉,将雞湯給替換成了三寶釀肉。”
徐季安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笑道:“正好許久未吃,我覺着想念,你便帶過來了。”
他将食盒打開,卻沒聞着熟悉的味道,而是濃濃的苦澀藥味,頓時神色生變,沒了胃口。
“竹影說,您得先将藥喝下,才能用餐。”
徐季安哭笑不得,隻好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待瓦罐内隻剩藥渣,才放下。
——
徐季安實在不願在禮部用餐,遂同千夜一起走向停在禮部外頭的馬車。
遠遠看去,有一藍袍學子正焦急地立于馬車旁,不斷地伸頭向着禮部門口探去。
見徐季安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他快步迎上,幾欲跪倒在徐季安身前,卻被千夜眼疾手快地接住。
“徐大人,草民是江陵淮鄉的鄭炳,托您的恩能入學堂,去年中的舉人。”
徐季安腦海中不斷閃過江陵的面孔,隐約記得确實有這麼個人:“鄭舉人這是作何?有事直說便是,何必行此大禮。”
鄭炳聽他這麼說,眼中飽含的淚水簌簌而落:“大人,草民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求。”
徐季安點頭,見四下無人,便領着鄭炳上了馬車,又吩咐千夜向東柳巷駛去。
徐季安将手帕遞給鄭炳:“鄭舉人不妨道來,若我能幫得上忙,必是傾力相助。”
鄭炳的淚水将手帕打濕,欲語淚先流。
“大人,草民……草民去年會試落榜後,便同妻子暫居長陵,想着三年後再參加。可是前日,草民的妻子離家再也沒歸來,我二人在京中并無親朋,她必是出了什麼事才沒回來……”
“可有去大理寺報案?”
“已經去了,大理寺說此案歸刑部管,我便又去刑部,可原先掌管此事的刑部侍郎梁大人因病在家,接手的官員見我低微,隻含糊叫我回去等消息,可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刑部卻還是尋不出個結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徐季安聞言靜默,長陵近來不斷有婦女失蹤,此事梁賦笙同他講過,但他當時因齊王邀約而頭疼,并未細想。
他擡頭溫和道:“鄭舉人莫要過分傷心,我會差人去刑部詢問,一有消息便會告知你。”
看來,他需要去梁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