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井撿起掉落在沙地上的水袋,遞給陸柍:“阿辭姐,你醒啦,可要喝水?”
陸柍扭頭,一旁的阿井舉高了手,水袋才到她腰間,她順手接過水袋,開口問:“阿井,我們何時上路的?怎麼不把我叫醒?”
阿井笑着湊近,打趣道:“徐大人不讓我叫醒你,真是好生體貼,叫我好生羨慕啊!”
陸柍擰開壺蓋的動作一滞,四下看去,同行的不過五六個黑袍和一匹駱駝,她坐在駱駝背上,背後是大小包裹。
阿井知曉她在找什麼,笑道:“大人說,沙漠難行,常有流沙,他同寒大人去前頭探路了。”
陸柍微微點頭,帷帽之下的嘴角彎彎,風過衣動,她的心情格外舒暢。
還算說話作數,沒抛下他們。
她坐在駝背上搖晃,一路哼着長陵小調,琢磨着見到徐季安的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麼。
想着想着,她傻笑出聲。阿井擡頭看去,明媚天空下是一張明媚的笑臉,他笑着歎氣:“阿辭姐這是思春喽!”
約莫半個時辰,前方沙地出現一汪湖泊,湖邊樹底下橫七豎八地躺着幾人,身上衣物并非黑色。
幾人見有商隊路過,立刻大聲哭喊起來,陸柍便叫阿水前去查看。
不過片刻,遠處傳來阿水的聲音:“姑娘,是一對夫婦帶着孩子,看樣子是得了什麼病,腹疼難忍,才在地上打滾。姑娘會醫術,不妨幫幫他們?”
陸柍點頭,下了駱駝。
她向着湖邊走去,阿井同黑袍便跟在她身後。離得越近,陸柍的心便越往下沉,湖水之上,一團黑霧飛速移動,伴随嗡嗡響聲,她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念頭,即刻低頭看去,三人皆是汗流不止,身體不斷發顫。
陸柍當即開口大喊道:“恐是瘧疾,快遮住身體!”
阿水“啊”的一聲,還未反應過來,阿井便已将他拉回,幫他捂得嚴實。
湖泊上的蚊蟲蓦地向他們飛來,黑壓壓地一片似要将人吞噬,逼得陸柍幾人連連後退。黑袍便擋在她身前:“姑娘小心”
黑袍取出火折子,抛向蚊蟲,蚊蟲便散開一個缺口,阿水趁機将陸柍拉遠。
湖邊的婦人見狀,以為他們要離去,便哭喊道:“姑娘,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家孩子吧。”
陸柍安撫道:“您放心,我會幫你們的,但我先要去拿些東西”
她跑回駱駝邊,從包裹中翻出自制的薄荷露水,混在水中,潑在自己和阿水身上,又圍上罩子,拿了火種,就要去湖邊。
可她一靠近,就被黑袍給攔下了:“姑娘,湖邊危險,大人吩咐過我等,務必護您安全,還是等大人回來再商議吧。”
陸柍搖頭,語氣焦灼:“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他們可能會死,我身上添了許多驅蚊之物,又裹得嚴實,無礙的。”
黑袍面面相觑,不作答話,隻是阻攔的動作依舊。
一面是勸阻,一面是哭喊,陸柍焦頭爛額,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她的手伸入腰間布袋,抱歉道:“各位,得罪了。”
她捂住自己口鼻,将辣椒粉灑出,黑袍頓感嗆鼻,手上動作松弛,便讓陸柍給鑽空出去了。
她同阿水快速去了湖邊,為三人披上外衣,然後扶着三人離開水邊,卻未走向駱駝處,而是相反的方向。
她回首對阿井和黑袍喊道:“你們莫要過來,離湖邊越遠越好!”
待翻過一座小沙丘,看不見湖水,陸柍才停住腳步,扶着幾人坐下。
午日高懸,陸柍額角的鬓發貼在一處,身上衣裳亦沾濕,卻無暇顧及自己,隻讓阿水用外衣撐起一片陰影,遮去三人頭頂的太陽,随後将包裹中的截瘧七寶飲一分為三,喂三人吃下。
誰知,将藥吃下後,中間孩童的哭聲更甚,婦人便将他抱入懷中:“小寶,小寶,你怎麼了,你不要吓娘啊”
還未等陸柍解釋,那位相公便惡狠狠地罵道:“毒婦!你給我們吃了什麼?怎麼會變得更加嚴重了?”
“二位莫急,我給你們吃下的是截瘧七寶飲,治瘧疾有良效。隻是你三人服下此藥不過片刻,恐是藥效還未發作,才會如此。”陸柍蹲下,伸手去探孩童的額間溫度。
孩童卻突然痛喊,嘴巴大張,咬了陸柍一口,霎時見血。
“姑娘!”阿水驚呼,一把丢掉外衣,将陸柍扶起。
陸柍被孩童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眼眸驟然收縮,額間大顆汗珠滴落,手亦在微微顫抖。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印,意識到什麼,遂用力将阿水推開:“阿水,你先離我遠些。”
那孩童得了瘧疾,若是口中有破損處,便可能将瘧疾傳染給她,可截瘧七寶飲唯此一袋,這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她頓感呼吸不暢,腳下步子亦恍惚。她擡頭,正午的太陽在頭頂無限放大,直到快要看不清,她腳下徹底失了力,身子一歪,向後倒去。
“姑娘!”
她迷糊地想,沙漠烈陽果然名不虛傳,她怕是中暑了,待會掉進沙子裡,昨日方洗淨的外裳又髒了。
衣服髒了便髒了吧,可不要有什麼蚊蟲鑽進來。
“姑娘!您沒事吧!”
落下的片刻,陸柍身後沒有傳來意料中的膈應砂礫感,反而是有些微涼的錦緞,炎日下難得的涼,她便往那陰涼處蹭了蹭。
随後,她聞到了一陣淡淡茶香,她戳了戳來人:“有帶涼茶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