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暫且不管傳播途徑,假設珈若病毒潛藏在這間樓裡,怎麼能把傳染對象鎖定在詹雪身上呢?他們剛才說的,所有的議員都會出現在辦公樓層,怎麼能保證不感染别人呢?”
靳京手捧着下颌,思考了一會兒,“那就是……通過一種獨具私人特色的特質,比如……骨骼面相、聲音、指紋、基因……”
“還有,要方便檢索到的特質,識别指紋和基因都需要借助特殊工具……”麋因蓦然擡頭,仿佛想到了什麼,猛一扭頭又沖回了屋裡。
詹雪還沒離開餐桌,他的空餐盤還放在面前,麋因一個箭步沖上了桌面,也顧不上其他人的眼光,踮起腳尖夠到了頭頂的水晶吊燈,跟隻大馬猴一樣垂挂在吊燈上,随着來回搖晃。
詹雪和雪臣一起仰頭,沉默地看了半天。雪臣甚至已經麻了,也不會再生氣了,扭頭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靳京,又擡手指了指頭頂上,“她……這是什麼毛病犯了?”
靳京沒理會他,徑直跟到桌邊,仰視着上頭的麋因,“找到了嗎?”
“找到了!”麋因費勁地拽住吊燈,分别查探過每一顆花苞形狀的水晶燈泡,忽然有所發現,嗨呀一聲發力抓住了一顆,姿态就像……吊在香蕉樹上的大馬猴,龇牙咧嘴沖下面的靳京招招手,“你幫我……把這個擰下來。”
靳京同樣一個箭步跳上了桌子,他的體重比麋因重得多,震得桌面的餐盤飛起來,又哐啷一聲落回原地。他手長腿長,不需要踮腳,一伸手就摸到了燈泡,旋轉兩下擰下來交給麋因。
她小心翼翼地用幾根手指接觸到玻璃花苞,端到詹雪面前,對着他面無表情的臉說:“看,這個東西,很眼熟吧?”
詹雪默默點頭,“确實眼熟,每天都能看到。”
雪臣繃不住地提醒她,“這個水晶吊燈十萬星币,一顆燈泡也值幾千,打破了要賠的啊。”
麋因恍若不聞,從腰間工具包裡掏出螺絲刀,小心地摘掉了上層的玻璃罩子,露出裡面的燈管結構,又捧高了一些,幾乎貼到詹雪臉上。他往後一閃,躲遠了些,嘴唇嗡嗡,吐出蚊蚋般的聲音,“這是什麼?”
“這是黃光晶片、藍光晶片、紅光晶片。”麋因一一指過每個組件,雪臣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現在不是上機械理論課的時候,你能不能說重點 ?”
“重點來了。”麋因又掏出隻長柄鑷子,夾開上層的膠層和熒光體,“這裡的東西,絕對不應該出現在燈泡裡。”
其餘三個人一同傾斜過來,腦袋湊在中間望着花苞形狀的小燈泡,靳京作為代表問出聲:“那這是什麼?”
麋因嘶了一聲,“這個問題嘛……就不太好回答,因為這個東西沒有出現在市場上,是個私人訂制的特殊插件。”
她把燈管底部的東西摘出來,用剪線鉗切斷了上面的連線,拆掉了外層殼子,又用鑷子夾住,呈現在詹雪面前,“簡單點來說,這是個發送裝置,通過聲紋觸發,向你定向傳送微量的病毒粒子。就像個……為你專門定做的毒氣香薰。”
詹雪擰起眉心,就着她的手看着那個小裝置,“聲紋觸發?怎麼觸發?”
麋因露出會心一笑,“一開始我也想不通,但是現在我發現,其實很簡單。是靠一個關鍵詞——雪臣 。”
真正的雪臣在旁邊一挑眉,下意識地反駁,“你不要胡說!挑撥離間的我見多了,當面硬編的我還是頭回見!”
麋因搖搖頭,好像在感歎他的愚鈍,“你聽我講完啊,之所以我認為是這兩個字,因為隻有詹先生會直呼你的名字,别的人都會稱呼你雪秘書,他們不敢叫你的名字,所以這兩個字是詹先生的專屬。當他叫出來這兩個字時,藏在燈裡的發送器就會被觸發,會不停地向你傳送珈若病毒因子,積累到一定時間,你就瞎了。而我們……單純是很不湊巧,或者說巧合得過頭的倒黴蛋而已。”
詹雪聽了她半天解釋,又垂頭看着她夾起的組件,臉上表情莫測,神思靜靜湧動,半天才慢慢問:“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嘿嘿,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追問。”麋因挂起服務性的微笑,但慢慢笑意減淡了,變成尴尬的心虛,“其實我覺得到這裡就可以了,光憑這個裝置反追蹤是很難的。你的危機已經解決啦,生活重新回歸了平靜,又變回一個乏味的有錢人了,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她慢吞吞爬下桌子,結果詹雪忽然動手,一把鉗制了她的手腕,拖拽得她差點跌下來。
“哎!怎麼回事?怎麼還動手呢!”靳京撲過來要打開他的手,詹雪順勢張開了手掌,任由麋因抽手出來幾步跑遠了。他的表情不變,還是波瀾不驚,但唇角勾起調侃的弧度,“到這裡就可以了?你不好奇,珈若一族為什麼要費盡工夫,用這麼麻煩的辦法來害我嗎?”
麋因下意識回了一句,“還能為什麼,你們這些議會裡的議員,整天不幹正事,就是争權奪利、勾心鬥角。之前珈若病毒洩露,搞得珈若家族名聲敗壞,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搞不好就是你幹的吧……”她講到一半忽然醒悟,捂住嘴巴,慢慢扭頭看着詹雪,聲量小了很多,客客氣氣說,“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我瞎說的。你、詹先生風光霁月,胸懷坦蕩,肯定不會這麼計較的……吧?”
他逐漸加深了這個促狹的笑,“你剛才說的是光憑這個裝置,反追蹤很難。很難就代表不是不可能,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辦到的。”
麋因苦着臉,不情願面對這個場面,皺巴巴地瞅着他,“哎呀……我對燈發誓,靠着這個小端口反追蹤……除非夏娃在世!或者……”
“或者什麼?”詹雪學着她的模樣歪過頭,竟然露出幾分驚悚的俏皮。
麋因倒吸了一口涼氣,微如蚊蚋地吐出幾個字,“除非你能幫我再制造出幾枚膠囊,讓我多幾次用夏娃體驗卡的機會。”
靳京最先急了,“不行!你說過,三枚膠囊是夏娃定下的極限!而且你每次用那個膠囊,都會造成一定程度的腦損傷,你要玩死自己嗎?”
詹雪雙手交疊,墊在自己下颌,手指輕輕敲擊着自己手背,還是歪過頭望着她,淺棕色的眼珠在水晶燈下散射着星星點點的光澤,看起來十分具有迷惑性,仿佛挂了薄薄一層蜜糖,“好呀,我可以幫你制造。這件事對你來說好處更多,就算不使用,留幾張夏娃體驗卡在手裡,你也安心一些。”
麋因轉開頭,不願意看着他,但是她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被說動了。
靳京噌噌踏着腳步走過來,抓起她的手半拉半拖着出了門。
“你現在不清醒,你現在不能做決定!”
麋因有些詫異,還有些委委屈屈,“為什麼不能做決定?他說得很對啊,有幾粒膠囊掐在手裡總歸是好的。”
靳京氣得上火,急得舌頭差點捋不直,“你看不出來,他在誘惑你嗎?”
“……确實沒看出來。”
“詹雪不單是個心思深沉的有錢人,他還是個超級複雜的大家族族長,你也是個家主,隻不過你的家沒落了,但是你一定明白要當好一個家主,肯定不能是個天真無邪的小白兔,必須要精通陰謀詭計,擅長算計人心。”
麋因沉默了半天,“……怎麼聽着感覺你在拐着彎罵我?”
一門之隔的屋裡,雪臣盯着眼前輕合的門闆,輕聲問旁邊的詹雪,“家主,你說他們是不是知道我們能聽見,所以故意罵給我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