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夜輕輕蹙眉,眼珠下意識上翻了一下,“聽起來……這個綁匪是個大聰明。”
麋因搖搖頭,“不,正相反,他很機警,而且很危險,簡單一個詞形容,他是個變态。”
“……有人能讓你覺得變态,那絕對是真的變态。你的策略是什麼?不會讓我去正面硬剛他吧?”
麋因又搖搖頭,“我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去對付吳譽。所以最好的策略是把他從屋裡騙出去,然後我們進去馬上把詹雪弄走。”
“這麼簡單?”
“執行起來當然沒有這麼簡單了。把一個吳譽那樣的精明詭詐的家夥從屋裡騙出來,不外乎三種方法:恐吓、好奇心誘騙、讓他尴尬。”
溫良夜挑了挑眉,“你打算用哪種?”
“恐吓不可能,他幾乎沒有害怕的東西;第二種嘛,也很難,他雖然有一些好奇心,但是同時也很機敏,不會因為好奇心丢下手上的人質,跑出去看熱鬧的。”
溫良夜的好奇心倒是被勾動了,“那就隻剩下第三種,你想得很詳細,已經有具體的計劃了?”
麋因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近一些,“我是這麼想的……”
詹雪在這間屋子裡已經好幾天了,他看不到屋外的景觀,也看不到日夜變化,隻能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大概估算時間的流逝。
吳譽一直保持着大緻正常的精神狀态,除了戒嚴那晚他做掉了兩個警衛,把他們的屍體丢到大街上之外,再沒有其它的瘋癫表現。這地方狹小,但是安靜冷清,或許是哪條街上的一間膠囊公寓。一般這種專為了上班族提供的單身公寓,都臨近鬧市,環境喧嚣吵鬧,周圍的鄰居素質參差不齊,五馬六混都有,很難保持這麼甯靜。
但是今天,隔壁那間空寂了好幾天的房間忽然傳出了聲音。
當時詹雪還坐在輪椅上,吳譽坐在他身前,正在調試手上的電台收音機,一聲慌亂的巨響就撞擊在門闆外側,把兩個人都驚得一動。碰撞之後點燃了一系列的窸窣聲響,好像……兩條魚正在摩擦嘬弄着彼此的魚唇。
吳譽站起身到門口的貓眼看了一眼,結果看到一對狗男……小情侶,一個壓着一個正堵在自己的門闆上熱吻。他們就像兩條搶魚食的錦鯉,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隻能通過小圓孔看見此起彼伏的兩團模糊影子,根本看不見臉。等他們嘬夠了,又摟摟抱抱地撲進了隔壁的那間屋子,聲音隔了一層薄薄的的牆闆,還能聽見布料的摩擦、肌膚的交貼,恩恩呀呀的勾纏吟哦聲連綿不絕地傳到這邊。
詹雪早就開始尴尬了,但他不能動,隻能用眼睛瞄着吳譽。不過他沒有尴尬太久,場面就被另一聲巨響打斷,一個男人大踏步穿過了門前的走廊,一腳将隔壁門闆踹開,操着抓奸的爆裂嗓門大吼: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然後是一陣飛快的撬動扳機聲,砰一聲,牆面上出現了一顆貫穿的彈孔。
詹雪掙紮着想站起來,免得不幸被打死。如果堂堂的藍星議會議員詹雪竟然在這個小破屋子裡死了,真的是一個地獄笑話。
一個女聲的尖叫不出意料地爆發,能感覺三個人已經打成一團,最後沖進來的男人爆發出怒吼:“奸夫□□,我殺了你們!”
那個女聲又開始尖叫:“你竟然有電漿炸//彈?你瘋了嗎?”
細微的機械運作聲裡,空氣中的威壓不停上漲,似乎下一瞬間立馬就會将整片的膠囊公寓炸成廢墟,吳譽一個沖刺開門加狂奔,一連串動作連綿不絕。他的背影似乎還凝滞在空氣中,連串巨響已經在空間中爆開,氣流的沖擊讓詹雪頭昏眼花,耳鳴聲在腦殼裡嗡嗡作響。
等他恢複了神志,從片刻的昏厥裡清醒過來,就在恍惚中看見一個細瘦的人影走進了房間,四下已經變成了破爛的廢墟,牆上出現了坑坑凹凹的洞,光線絲絲洩落進來。
麋因摸到一把沒完全爛掉的椅子,跨坐在上面,看着對面的詹雪,“詹先生,你沒想到是我來救你的吧?”
詹雪平靜打量了她一眼,“應該不是雪臣找你合作。”
“當然不是,這種事他不會找我合作。”
“那就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想要什麼?”
麋因挑起淺笑,“這就對了,直截了當談條件,不要那麼些廢話。我要你回去擺平外面的波瀾,我把你還給雪臣,把蜂民幼崽還給離珈,你們雙方握手言和,然後你自己搞定你們家的詹白宇,不要把我和我的人牽扯進去。”
“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救我?”
麋因點點頭,“而且你得快點考慮了,吳譽不會離開很久,他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你就不怕我現在答應了,事後又反悔?”
“你不會,你是詹雪,是個家主,你必須要臉。連我這麼不靠譜的人,都得為了夏娃一脈說到做到,更别說是你了。”
“我答應你。”
“我不答應——”門口方向傳來一聲輕佻的話聲,吳譽斜倚着門,懶洋洋地瞧着他們。
麋因心裡一緊,馬上側過頭去尋找靳京和溫良夜兩個人的影子,吳譽朝外打了個響指,幾台白闆機器人押送着他們,把兩個人按在走廊的地闆上。
吳譽邁過門,進了破破爛爛的宿舍裡,攜着一股涼風坐到了麋因身側,瞬間她的汗毛都樹立起來一片。
“談條件怎麼不帶上我?我來說說我的條件。”他黑亮尖長的眼睫忽閃一下,轉向麋因,那張軟綿綿的臉蛋萌萌地望着她,吐出一句淬了毒的話,“你活着就會把我們的秘密洩露出去,如果你死了,我會覺得高興很多。”
麋因磨着後槽牙,回了一個陰笑,“彼此彼此。”
“而且我和叔叔之間,屬于我們的家事,你摻和什麼?”
麋因冷哼一聲,看向詹雪,“是嗎,他說的對嗎?詹議員?”
詹雪眼珠瞟過,深深看着她,帶着點提醒的味道,“你現在該着急的是你自己,你就别想我了,至少他目前不會要我的命,但是他真的在認真考慮要你的命。”
麋因其實很緊張,她對詹白宇的了解不算深入,隻是知道他是個善變的變态,對付這樣的人是絕對不能服軟的,最好的辦法是一直挑起他的興趣,于是她說:“我不着急啊,你看看我們這一圈人,我啥也沒有,一條爛命,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幹,大不了我們就同歸于盡,我一賠二我還賺大了呢!”
吳譽果然和她預料中的一樣,揣起兩手,興緻盎然地盯着她,“這樣吧,你想要詹雪?那你就用自己換他,你來陪我幾天,他可以回家了。”
“……”麋因愕然盯着他,聽見門外靳京發出驚怒的喊叫:“别答應他!他在騙你,他隻是想讓你自投羅網,不要啊麋因!”
她眉心擰緊,藏在桌面下的手指不停搓動着,一股焦慮的情緒已經壓抑不住。最後,她跟詹雪說了一句,“你答應我的事别忘了。”
然後她轉向了吳譽,“好,我同意了,不就是地獄一輪遊嘛。”
吳譽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太好了,自從上次在收容中心一别,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麋因憑空打了個寒顫,忽然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