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福瑞堂。
向來細心的弄棋暗暗發現李安意與李安宸之間的氛圍有些許變化,兩人猝然變得冷淡,見面時不言不語。
用完膳後,小路上的弄棋回頭看着跟在後頭渾身散發冰冷氣息的李安宸再次肯定自己的判斷。
跨入院門,面色憂愁的弄棋大步走向正在秋千上愉快玩耍的桃芝身前,将方才的發現略略叙述一遍。
桃芝瞧見弄棋來正欲彎起眉眼求力氣大的她和自己玩秋千。聽完她的話,秋千上的丫鬟頓時跳了下來,來回踱步,用手抓頭苦惱道:“這可怎麼辦?”
兩個丫鬟愁眉苦臉地對視,之後坐在石凳上商議對策。
一名灰衣小厮跑了過來,走到弄棋身邊耳語幾句。
弄棋站起狐疑說:“念娘子,她來幹嘛?”
她擡頭對面前的桃芝說:“我們去看看。”
小厮麻利地引她們去偏門。
林宅偏門前阿念抱着用黑布緊緊包裹的木盒神情緊張地走來走去,好不容易在兒子的勸說下來林宅,卻卡在門口,真是……
門後的弄棋打量近處的婦人,見其行為舉止皆無怪異之處才現身,她跨出門疑惑道:“念娘子你是來找小小姐嗎?”
阿念整理好臉上神色後擡頭笑言:“是的,弄棋姑娘,昨日中秋阿念和兒子小達做了些月餅,今日帶來給東家嘗嘗。”
“拿給我吧。”弄棋向臉上露出讨好笑容的阿念伸手。
“這……”阿念猶豫地摸了摸懷中的木盒,“阿念想親手送給東家,畢竟她是小達的救命恩人。”
她眼含淚光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弄棋。
弄棋被她看得不自在,憐惜道:“好吧,我幫你問問。”
“阿念!”李安意擱筆蹙眉想起那面容滄桑的婦女,念在她一片好心,“讓她進來。”
阿念心中有事無心觀察身邊事物,惴惴不安邁入攬月閣二樓,見到書桌後神色冷淡的人。
她屈膝行禮恭敬道:“東家。”
“念娘子何必客氣,坐吧。”
李安意用眼神示意阿念坐在圓凳上。
阿念連連擺手拒絕,推辭說:“怎好意思麻煩……”她向前走兩步将月餅放在桌上。
“念娘子一片好心,安意心領了。”
李安意疑惑地看着面前古怪的阿念,今日她實在是太怪了,自己每日都會去布莊為何非要大老遠親自送來,而且她已經是第四次來林宅,前幾次躲躲藏藏不露面,因未做什麼,沒人追究。
将手中木盒放下,阿念長舒一口氣才緩緩翻開木蓋。
“這是……”李安意擱下毛筆大吃一驚,爾後擡頭眼含詫異注視露出笑容的阿念,“你有這物,為何不當了救兒子。”
一枚雕刻蓮葉鯉魚的平安白玉镯靜靜躺在紅色絹帕上,蓮葉精美,鯉魚栩栩如生,白玉質地溫潤泛着淡淡的瑩光,此镯顯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寶物。
阿念未伸手撫摸玉镯,布滿細紋的臉上卻閃過懷念之色,“故人之物,怎敢典買。”
“你今日來是為了此物!”李安意為她的一句話動容。
“對。”阿念點頭說:“我希望娘子能将它帶到盛京去,交給一個人。”
“是誰?”李安意未拒絕,她開始好奇了。
“我不知道。”阿念低頭神色哀傷,“他當時剛出生,這玉镯是他母親寄放在我這的,希望我以後能交給他。”
李安意猶豫自己是否要接下這份苦差事,在擁有110個坊的盛京找一個無名無姓之人是一件相當于大海撈針的事,她詢問,“你來找我,是因為我知道他是誰?”
阿念點頭又搖頭,“娘子當時也才三四歲,怎會知曉。”
頓了頓,她慢慢說:“是威武侯帶走他,說有人希望他去盛京過好日子,養大他的那戶人家也是位侯爺。”
幾個被封侯的人在李安意腦中閃過,但是她對盛京人了解頗少,最後毫無頭緒。
見李安意正苦思冥想,阿念怕她不答應,遂說出事情始末,期望能獲得更多線索。
永定三年的七月某天夜晚,已經出月子的阿念正借着蠟光為自己的小兒子縫小衣,身邊是熟睡大兒子綿長的呼吸聲。
阿念眼含笑意的縫衣,即使丈夫不幸去世,她也會撫養兩個孩子長大成人。
“笃笃!”
微弱的敲門聲響起,阿念放下針線,為孩子們掖了掖被角,趴在門後側耳傾聽。
“救救我!”門外是細若蚊蠅的低吟,女聲加大,“救救我的孩子!”
聽見孩子二字,阿念未猶豫着急忙慌地開門。
一名面色慘白,嘴唇發白的美麗女子順着大開的門緩緩跌倒,圓滾滾的肚子徹底暴露在阿念面前。
孕婦身下流出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