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幾縷晨曦穿透薄霧,照在石闆路上,小河邊響起一陣搗衣聲。
勤勞的小販早已推車出門售賣早餐了,掀開竹蓋,白煙沖天,煙散後露出内裡又白又胖的包子,李安宸随手買幾個肉包子墊肚子。
邁步左拐右拐,一盞茶後他站在沈渡的小院前,擡手敲門。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驚醒熟睡的黑水,他張嘴打着哈欠,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去開門。
“你今天怎麼敲門……”
話還沒說完,黑水雙眼睜圓,停聲一噎,結結巴巴對門外的青衫男子說:“宸兄,你來了?”
“不歡迎?”
“咋可能呢!”
黑水震驚得說出方言,他忙不疊笑道:“歡迎,非常歡迎!”
“今天天氣真好。”
黑水坐在李安宸對面,憋了半天,勉勉強強吐出一句話。
“行了,别勉強,他人在哪裡?”
李安宸扶額。
“可能、大概、應該出門去晨練。”黑水眼左右亂瞟,不敢看李安宸。
“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
話音方落,沈渡推門而入,李安宸聞聲轉頭。
兩人對視,火花四濺。
沈渡細細瞧李安宸,他模樣俊朗,黑眉寬額,頭戴玉冠,精瘦的身軀掩在樸素的青衫之下。
李安宸面沉似水打量沈渡,他深眉挺鼻,長發高束,唇色殷紅,面浮細汗,一身黑衣,瞧着正經。
黑水悄咪咪地溜走,回到房間吃沈渡給他帶來的早飯。
“坐。”李安宸露出和善的笑容,一副屋主人做派。
沈渡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個笑,依言坐下。
“安安說你有事找我?”
“嗯。”
“何事?”
李安宸态度自然,笑意未減,好似兩人曾見過面,聊過天。事實上,來揚州前他們從未碰過面,一對無話可說的陌生人。
沈渡知道有些人會用笑容掩蓋怒氣,很明顯李安宸就是這類人,笑容愈大,怒氣愈深。
他内心長歎一聲,沉聲,“威武伯為何來揚州?”
“探親。”
“原來不是為了威武侯。”
沈渡意有所指。
李安宸聽出其中之意,輕挑眉,眼一眨不眨直視他,“你知道什麼?又想知道什麼?”
“我們不是敵人,我就直說了。”
沈渡開門見山,語氣沉重,“我想知道威武侯将肅王妃的屍骨葬在哪裡。”
“肅王妃?”李安宸眉峰輕輕聳動,陷入沉思。
肅王妃名何琳,永定三年于揚州自盡身亡,盛京人士,父親何茂曾任國子祭酒,母親溫氏,夫妻恩愛,父母雙方皆于永定十年逝世,兄鎮北将軍何瑾,常年鎮守邊疆。
想來想去,也不知肅王妃與他有何種關系,兩人差了一輩。
“你問她做什麼?”
李安宸登時收起笑容,面露不善問。
“安意娘子沒告訴你?”
“你現在怎麼不叫姐姐,昨日可是叫的甜得酸牙。”
李安宸譏諷道。
刹那間,沈渡身上溢出凜冽寒意,眉宇間散發不悅的氣息,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壓低眉說:“你看見了?”
略略思索,沈渡推測昨日抵達林宅時李安宸恰好在場。
“某人的目光可真叫人大吃一驚。”
李安宸收回譏諷,言辭犀利。
空中硝煙味彌漫,兩人針鋒相對。
“威武伯何必如此,不知道便說不知道。”沈渡扯回正題,他沒忘李安宸今日來的目的。
李安宸也不想追這此事不放理直氣壯,“不知道!”
“姐姐未告訴你我的事,就急急把你喚來……”沈渡面露苦色,思考如何傾吐接下來的事。
李安宸沒想到沈渡臉皮這麼厚,被戳穿後,打蛇上棍,裝都不裝了,少年你有點心機!
“她當時忙着給文華郡主寫信,可能忘記了。”
事實上是李安意認為此事由沈渡親自講出更好,三言兩語她說不清,索性等他自己說。
“我是肅王妃的兒子。”
沈渡一臉認真說出令李安宸瞠目結舌的話。
李安宸内心:我說我是太子,你信嗎?
見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沈渡解釋,“永定三年肅王妃産下一子,後被承恩侯帶走撫養長大。”
奇怪,為何原先的李安意知道,李安宸卻不知道,沈渡推翻之前的結論——威武侯告訴李安宸兄妹當年之事,既然威武侯沒說,李安意又是如何知曉。
沈渡暗暗記下此事。
李安宸還是懷疑,“你肯定?”
“外曾祖父确認過,毫無疑問。”
“周建鴻大人?”
沈渡點頭,最初他亦懷疑事情的真假,所以才費盡心機接近周建鴻,由其确認,盛京内自己唯有他這一親人。
解釋一下,沈渡長的不像肅王夫婦,他的面部輪廓像周建鴻的女兒,也就他的奶奶,五官像周建鴻早逝的兒子,所以沒被人懷疑。
“父親未告知我當年之事。”
既然周建鴻都确認無疑,他又有什麼資格懷疑,李安宸面露惋惜說,怪不得自己未能查出,原來是周賀然搞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