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夫人住處,鄒氏坐在玫瑰椅中擡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歎氣這都是什麼事?
“母親!”林妙容跌跌撞撞跑進鄒氏懷裡抽泣,“宸哥哥走了,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妙容,忘了他!”鄒氏心一橫直言。
“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他!嗚嗚嗚!”
林妙容自見過李安宸後,便對其一見鐘情,整天想他。
“他不喜歡你,他也不适合你。”
鄒氏語重心長勸慰親女兒,“揚州還有許多好男兒。”
“隻能如此……”林妙容呆呆說,她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幾次挫折足以折辱她的自尊心,然而到底不甘心,向母親哭訴後内心的澀意消減,收拾好面容退下。
林妙容的背影刻在鄒氏眼底,她又歎了一口氣,妙容已十六了,婚事還未有着落,真真是叫人夜難寐。
還有一事令鄒氏焦慮,家裡養了個和離女,難免有閑話,對李安意倒是沒有影響,隻要李安宸還在世,旁人便不敢向他親妹多嘴一句,但是對正在議親的林妙容卻有些不大不小的影響,可是方才林老夫人尋自己談話,軟硬兼施,許了衆多好處,又言此事自己不容置喙。
鄒氏苦惱地捶了捶頭,為何李安宸不娶了妙容。
李安意返回攬月閣休息一會後,打算去雙意布莊查看,走前叮囑桃芝勿要放人進來。
桃芝邊咬柿子邊答應。
林管事見東家到來,忙不疊上前詢問,布莊如今走向正軌,他遂勸娘子勿要頻繁來,以免繡娘、織娘們緊張,而且來來回回麻煩她。
“阿念呢?”
“在學堂。”
布莊内大多數員工是文盲,李安意考慮之後命林管事聘位師傅教她們識些簡單的漢字,不求所有字認識,至少要知道如何寫自己的名字,會讀合同,每天學習時間為一個時辰,上午半個時辰,下午半個時辰,反正長時間繡衣和織衣容易損傷眼睛,偶爾換換場景也好。
學習之事不強求每個人,覺得費心就留在房裡休息。
瞧大部分員工願意,林管事便像模像樣弄了個學堂,搬了幾張桌子,組建一個簡單的學習場所。
現在剛好是下午學習時間,阿念正在學堂認字。
李安意邁步趕去學堂,一陣讀書聲傳來,其中夾雜些兒童的稚語。
“有小孩?”
“額!是繡娘的小孩。”林管事解釋,雇傭的人大多是揚州本地人,小孩放在家裡沒人帶難以放心,便帶來布莊,順便吃個午飯,揚州許多管事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打擾工作就好。
她們見有學習的機會,就帶上自己的孩子,反正水平都一樣。
“她們交了錢,夫子也同意。”
一般布莊的掌事同意她們帶小孩,亦是因為收了錢,所以放過。但是林管事沒收,沒必要,都是辛苦人。
透過大敞的木窗,窺見學堂内部場景,前方一名胡子花白,面容布滿皺紋的白發老者持書帶讀,下方稀稀拉拉的書桌後坐着幾名幼童正低頭看書,嘴裡随夫子誦讀《千字文》,旁邊站立與幼童面容相似的婦女,顯然是母子。
最後方則靠牆站立幾名婦女,她們手中無書,神色認真盯着夫子,嘴裡亦念出聲。
李安意見此副場面微微動容,“多買幾張桌椅,再買些書來。”
林管事稱是,他也來過幾次,勸她們買椅子坐,或者搬布莊的椅子來。
然而她們拒絕說站着沒事,何必花錢花時間,隻是半個時辰的事。
他無法便随她們去。
“叫她們把所有孩子送來學堂,家裡無人勿要留孩子在家,尤其是女孩。”
在學堂念書的幼童全是男孩,肯定有人将女孩放在家裡随奶奶或者外婆做事。
李安意當初招聘時看過她們的資料,她們都是揚州本地人,夫家也是揚州人,全家人都在揚州,家裡基本上有女孩,學堂卻不見女孩,定是将女孩留在家裡。
什麼無人看管?
隻是貪圖學堂便宜,畢竟若是送入正式學堂每年要交一大筆錢不說,還要送禮搞好關系,而布莊的學堂完全是李安意個人資助,非營利性價格便宜,想走就走,大部分人送孩子讀書隻是希望他們能識字,好歹将來能像林管事一樣做個管事,至于走科舉之路那是想都不敢想。
“她們隻是不想麻煩布莊,送太多孩子來會惹人煩。”林管事知道她不懂百姓的辛苦好心解釋。
大雍朝的百姓家庭結構與李安意所處時代差不多,但是家裡的老人即使六十歲了也要出門幹活,有田的種田,無田的打零工,上門給人幹散活,糊口飯吃,幾乎沒人閑在家,小孩在旁也能給大人幫忙。
原先繡娘們都是帶女孩來布莊,正好讓孩子學手藝,自從布莊的學堂開始後便換成男孩,因為這個時代顯然是男孩學字更有用,對家庭也更有助力。
李安意明白他的心意,但是她不接受,堅持道:“讓她們把女孩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