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皎月朗熙,萬籁沉沉。
博海院主屋亮起幾盞明火。
又是一身窄袖黑衣的沈渡斂眉進院,展現禮貌地擡手敲門,笃笃幾聲,沉聲說:“沈澹是我,沈渡。”
既然被沈澹發現真面目,沈渡也不裝了,直接喊他名字。
屋裡的沈澹笑容乍然僵在嘴角,這個殺神怎麼來了?
沈澹打算默不作聲躲他,如今别說報複李安意,先把傷養好。
‘咯——吱——’
在房中人驚恐的目光中,沈渡若無其事地進來,欣賞自己的傑作。沈澹挪動身體,臉維持驚恐的模樣,結結巴巴說:“你怎麼來了?我不歡迎你,出去!”
“給你送個東西,順便告訴你件事,讓你認清事實,别被王雲梅瞞騙,傻兮兮的。”
一個黃色信封被沈渡拿出,為了讓沈澹能看清楚,他刻意走向燭台,将信封表面、背面一一展現給床上男人,看見男人瞳孔緊縮,神色慌張的表現,他心滿意足。
啪嗒一聲,信被扔進火光跳躍的蠟燭上,刹那間,燭火差點被壓熄,室内光線減少瞬間陷入黑暗中,而沈渡全身晦暗起來,像暗處的獵人,等待時機出擊殺死獵物。
獵物沈澹看清那是自己送給李安意,述說沈渡惡行的信,他戰戰兢兢,眼眶顫抖,覺得面前的沈渡像個惡魔,渾身散發吃了你的氣息,獵物想驅趕惡魔,一字一句從喉間擠出,“你你快出去,我要叫人了!”
恐懼的聲音顯得沈澹毫無威懾力,聽了隻會讓人想笑,房間的另一個卻沒有笑。
信紙被燒毀,微弱的燭火身體變得粗壯,像吃飽的孩子一樣興高采烈地晃動。
熏人的燒焦味鑽入沈澹鼻腔,引得他連連打噴嚏。
‘啊——啾——’
沈渡等他打完噴嚏慢悠悠地開口,“去年八月餘真受王雲梅之令向姐姐房裡香中投藥,事情暴露後王雲梅棄車保帥,處死餘真。”
“你猜是什麼藥?”
“你别亂說。”
沈澹不顧身體的疼痛嘩的坐起斥責謊話連篇的沈渡,用痛心疾首的模樣勸說,“你怎麼……”
“是一種使人心情暴躁的藥。”沈渡自顧自說,視沈澹如無物。
“閉嘴!出去!”
沈澹見沈渡無動于衷于是選擇躺床閉眼一聲不吭,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去年五月王雲梅派丫鬟春桃換上桃靈的侯府丫鬟服去威武侯府。”
“你猜春桃去幹什麼?”
聽者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轉動,耳尖豎起。
沈渡見沈澹一副想聽的模樣好心滿足他。
“告訴威武侯夫人李安宸失蹤一事。”
床上裝死的男人啪的睜眼大叫,“不可能。”
“去年五月陳嬷嬷邀桃靈去榮安堂吃茶,臨走前贈桃靈一枚素銀镯,相當于丫鬟一年的月例。”
“你猜是為什麼?”
“沈澹你是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子,從始至終都以為大家相安無事,你能讓姐姐回心轉意,你太天真,太可憐了。”
沈澹明白了原來比嘲笑、得意、高興更刺眼的表情是憐憫,他恨不得下床撕了沈渡那可憐的神情。
“有些事我就不多嘴,你想知道,想驗證自己去查,不用感謝我,今晚的一番話當做你讓我明白心意的報答。”
“還有主屋風水與你相沖,勸你盡早搬離,否則另一條腿也會斷。”
點撥加上威脅的話說完,沈渡轉身揚長而去。
好個沈渡竟如此嚣張,沈澹雙眼銳利惡狠狠盯着他離開的背影。
次日,沈澹命知秋将書房打理好,晌午時搬進去,美名其曰要趁休養的間隙學習溫書。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朝慈恩寺駛去,車上載着一身素衣,珠钗盡褪,滿臉憤恨的王氏,她發誓回來定要李安宸好看,一個小輩竟捉弄到長輩頭上。
此後兩個月裡沈澹再也沒見過王氏,雖無法質問她,卻能通過他人之口證實沈渡的話,因為她離開時未帶一名丫鬟婆子。
十月十日,永定帝封承恩伯府四子沈渡為親衛,同時下旨冊封皇後親子七皇子裴瑞為太子,入主東宮,命張國公任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周建鴻兼任太子太傅,洪昌伯兼任太子太師。
獲悉消息的大臣紛紛揣度永定帝的心思,心有靈犀地知道朝廷的格局變了。
寶珍公主府,夢溪小築。
明眸皓齒,一身縷金百蝶穿花玫瑰紅長裙的裴玫熱情招呼來人,“安意姐姐來得真早,來坐下喝茶。”
李安意聞言坐下,一襲雪青纏枝紋素裙很是淡雅、出塵,昨日聽了李安宸的話本是不想出府,然而有一事必須向裴玫說,信上三言兩語難以說清,且容易被他人發現。
青萍命侍女退下合上門。
“我昨日聽了你對理王殺兔的描述,回府後想了想,有句話需對你說。”
裴玫好奇地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