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覺得新鮮,又或許是内行看外行,外界竟然是這樣看他們的,當個笑聞,傅律白在她聲情并茂的帶動下,也忍不住笑,說:“那我盡量,當個更全面一點的‘霸總’。”
沈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全面”是指什麼,眉眼都彎了起來,“這樣的‘全面’還是不要了吧。”
她心情好,笑起來,聲音就會變得軟,尾音拖着,像是在撒嬌。
和剛剛笑問他‘吃不慣’時,簡直像是兩個人。
傅律白靜靜地看着她。
沈晞笑完,胃口更是大開,“那我就不管你喽。”
傅律白微微颔首,很紳士的回:“茜茜小姐不必客氣。”
又哪裡會客氣,她都快獨自吃完了小一半,分明是在逗她。
沈晞輕睨了他一眼,将花甲粉直接挪到自己面前,在夾起時,又忍不住道:“傅律白,這個真的很好吃,你嘗一個。”
一個花甲不會占多大的地方。
她将筷子拿起又放下,一臉的真誠,叫他名字時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熟悉的尾調微拖。像是發現了好吃的不與同伴和身邊人分享,美味和快樂就會大打折扣。
誰又忍心打擊她的快樂。
傅律白夾起一顆來放到自己碗中,又将裡面的嫩肉夾出放進嘴裡。
“怎麼樣,”沈晞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連身體都不自覺微微前傾,“好不好吃?”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傅律白真心實意的回:“好吃。”
“沒騙你吧?”沈晞将身體靠回來,眼中帶着得意與驕傲,“是不是也沒比你平時吃的差很多。”
“我平時吃什麼?”傅律白好笑的問。
沈晞想也未想,“山珍海味。”
傅律白輕挑了下眉,“這也是‘霸總文學’裡講的?”
“……嗯,”沈晞沉吟了下,誠實道,“确實絕大部分知識點來在于霸總小說,還有些邊角補充自偉大的互聯網。”
簡直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讓她知道有錢人是怎樣生活的。
姜瑤不算,因為姜瑤花錢大手大腳給多少都能花光,而她父親又早早看出她實在是沒什麼經商頭腦,為了在自己百年後她還有家底可以敗,于是每個月給她限定額度。
零花錢其實也就比自己的多個零而已。
傅律白不緊不慢的将花甲的殼夾出扔進旁邊垃圾桶中,像是專注又像是漫不經心,做這些都帶着股氣定神閑,讓看着的人都莫名平心靜氣幾分。
他并沒有抨擊她知識獲取方式太過單一,聲音溫淡的告訴她,“沒那樣誇張,我什麼都吃。”
說完,又似乎想到什麼,淺笑道:“或許是因為我還不是個足夠全面的‘霸總’。”
沈晞怔愣了兩秒,而後忍不住笑。他性子淡,講着玩笑時表情也淡,可卻又足夠反差感,沈晞則笑的腰都彎了下來。
傅律白淡淡看着面前笑的開懷,眉眼彎彎點漆眸中似是藏着星光看上去越發璀璨,燦若蓮花的人。
覺得能讓她笑也是件趣事,之前不知怎麼,她忽然不高興,帶着很強的攻擊性,現下總算是又開心了。
他的嘴角也勾起抹若有似無的淺弧。
笑完後沈晞便真的不再管他,捧着那碗花甲粉大口大口的嗦着,吃到最後熱了直接撸起了袖子。
傅律白看着面前吃的連額間都有些細汗的人,臉頰也因為熱氣而暈着淡淡的紅,她本就白皙,是這樣的好年歲不施粉黛便自然有的冰肌玉膚,更顯白裡透紅,似乎有着無盡的生命力。
她是真的好不講究,不似他周圍的任何人。吃東西要小口,坐姿要端莊,妝容要精緻,說話要文雅打着太極,像是帶着面具活在套子裡的人。
但并不是說她粗俗無禮,她吃的很爽朗卻也不會弄得哪裡都是,看上去有種舒展的賞心悅目;坐也不緊繃很松弛,卻也不會歪歪誇誇沒正行;講話坦蕩又有趣。
很是大大方方,有種落地的鮮活。
讓人不禁也食指大動。
傅律白目光淡淡掃視面前一袋袋小食,最後指着一隻看上去比正常雞翅要大要飽滿很多,胖嘟嘟的看上去莫名帶着點Q版感的有趣,詢問着,“這個可以讓給我麼茜茜小姐。”
前面還在紳士有禮,後面這個稱呼,又像是在對應他前面打趣承諾時說的,語調微揚。
沈晞看着那個雞翅包飯,其實還有點想吃的,但一想到,他平時肯定吃不到沒吃過,怪可憐的,便很大方的讓給了他,“你吃吧。”
傅律白輕笑,“多謝。”
他吃起來就斯文多了,沒有将手弄油,而是用筷子夾的。沈晞覺得他沒吃出精髓,在一旁看着眉微皺,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連桌椅都要擦一擦愛幹淨的傅先生,這樣一說,以後怕是連吃都不會再吃一吃。
她靜靜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穿着随時可以參加商務談判或酒會的襯衣,卻啃着路邊攤買來的雞翅包飯的人。
耳邊是混成一團的交談聲,卻不尖銳嘈雜,隻最平凡的人間煙火。
大抵是啃到了翅尖,而沒那樣好夾,清淡疏離的眉不禁微微蹙,出塵矜貴的人都似乎染上了些煙火氣。
他背後,是成群結伴尋找着吃食的附近大學生,嬉笑打鬧絡繹不絕的從店外走過。
她喜歡看他身處人頭攢動中,陷落紅塵的樣子。
不似那日在警局,強大的似乎能頂住天地遮擋一切風雨,卻疏離可望不可即的讓人有些難過。
沈晞攪弄着吸管,裡面未化完的冰發出微響,忽然想到什麼,問:“你怎麼知道我電話号碼的?”
警局那晚,打電話時,她隻叫他名字,他接時,語調也未帶面對陌生人的驚訝。昨天約他時也是,都不用她自我介紹。
他是在員工檔案中翻閱過她的信息,存下号碼。還是怎樣的情景下,和人要的麼?
他……也有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關注探尋過她麼?
沈晞眼神有些來回亂飄,卻見傅律白正啃完最後的翅尖,聽到這話,有些詫異的看向她,像是在說“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Duang——
像是在頭上狠狠一彈,沈晞猛地回過神來。
也覺得自己傻了,竟然問出這樣無厘頭的問題,當然是小叔給他的——雖然這之前一直是他助理聯系她,但肯定是傅律白給的啊!
啊啊啊啊沈晞,你什麼豬腦子麼!
因為傅律白的号碼,都是那日,他們在公司初遇,沈晞折返想要和他商量能不能不在小叔面前拆穿她,而後被程開霁差點認出來,她尴尬的腳趾抓地想跑時,又被傅律白叫住。
而後,走到辦公桌前,很是有态度的拿起鋼筆在白色便簽上唰唰的寫下自己的号碼,遞給她。
力透紙背,寫出來的筆似乎比他的人看上去更加鋒芒一點,筆鋒很好,大約是練過。
當時她就想着,自己,究竟會在什麼情況下,撥通他的電話。
沒想到,會是因為——她進去找他撈自己:)
或許是現在氛圍太好,讓她的思維實在是太過發散,讓她有些大腦短路的認為傅律白也是沒她電話的。
沈晞張了張嘴,正想着如何找補,才不顯得太過智障。
就見傅律白收回眸,抽出張紙巾來,慢條斯理的擦着手,淡聲提醒她,“上次咖啡外賣上有寫。”
她抓住了這句話中的潛藏邏輯。
不是小叔給的備注。
而是——
“你、你記住了?”沈晞猛地擡起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心髒都跳漏了半拍。
現在儲存功能那麼方便,似乎不會再有人會記他人的号碼,除非……
很重要,看了無數次。
誰知下一秒傅律白有些無奈輕笑了下,“一串數字而已。”
她表情誇張的,就像他是個得了健忘症的老人而忽然記住些東西。
“……”
他說的輕描淡寫,沈晞表情僵住,意識到什麼,輕跳的心“吧唧”一下墜地,瞳孔有些地震:“你、你看一遍就記住了?”
“我看一遍,不應該記住?”她的反應實在是太過誇張,一時間讓傅律白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又問,“茜茜記不住?”
他表情中,不敢置信的遲疑雖然細微,卻深深傷害到了沈晞。
她面上不動聲色,很是有底氣的說:“當然記得住!”
“那我為什麼會記不住?”傅律白淡淡擡眸,好笑的問。
問得好,問得好啊!
問得理所應當到,讓沈晞都差點開始懷疑,看一遍記不住是她有問題,而不是他天賦異禀了。
不是學曆史的麼?!為什麼對數字這麼敏感啊!确定沒有選錯專業麼??
後來,沈晞才知道,他并不隻是對數字敏感。看似萬事萬物不入眼的傅先生,隻要是他想要留心的事,總能迅速記住,有着自己的記憶體系,不然又怎麼能在各方複雜勢力關系中,攪弄着風雲。
但此時的沈晞,隻能努力保存着自己的顔面,拼命為自己找補,“我是覺得你日理萬機,再說——”
她話音一頓,表情有些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再開口時有些慢吞吞,帶着像是會刺痛别人的小心翼翼,“你這個年紀……”
“我這個年紀?”傅律白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她,“我什麼年紀?”
沈晞看向面前的男人,他太過淵渟嶽峙,這樣的波瀾不驚感覺就算是四十歲,也很難修成。雖然面容看上去還很年輕,實在是看不出他具體的年紀,但肯定不會是二十四五。
莊姐和其他差不多年紀的同事們,都會在桌上貼滿各種便簽,免得會忘記,莊姐也才三十歲。
她越想越有底氣,看着他不緊不慢道:“健忘的年紀。”
“……”傅律白總是平淡的臉上,難得看出了幾分匪夷所思,而後淡聲說:“我今年也才二十九。”
“你……”沈晞眼睛微睜,越發的漆黑圓潤,“你二十九麼。”
聽到外人耳中,便很像是質疑。
傅律白輕睨她,“不像?我看上去像幾歲,大了還是小了?”
沈晞攪動吸管的手頓住,眼睑微垂,藏在裡面的眸輕輕晃動着。
那他們,也沒差很多歲嘛。
嘴角勾起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