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昇集團每一層都配有一個監控室,來保證各個樓層出問題時,可以即使發現。
他們兩位并不怎麼來公司,坐在監控室前的人聽到開門聲,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看着他們。
别說監控員詫異,連程開霁都有些不解,但他當然是不能拆台的,跟着三哥久了,也學會了遇事先不露聲色,沒側頭去看身旁的人。
傅律白主動說明了來意,聲音溫淡道:“我需要查一下昨天的監控。”
面前的人穿着考究,姿态溫和,甚至面帶客氣有禮的淺笑,如沐春風卻又氣質高遠清貴,監控員如同被攝了魂般,幾乎下意識就要給他讓位置。
屁股都已經快離開座位了,卻又猛地想起規章制度來,又坐了下去,“你們有簽字申請手續麼?”
雖說有監控在,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任意來查一查玩的。至少要有主管簽字,寫明原因才行。不過語氣卻很好,就是例行公事的問一句,兩個人看上去就不像沒有的,更不像不按規矩辦事的。
大有自己就是主管領導的,明明自己在辦公室簽個字的事卻懶得走流程,讓他為難。
傅律白看向程開霁。
程開霁愣了下,仔細想了想,隐約是在某次董事會上,聽到過這麼一嘴,但他不太确定了,“沒有。”
已經把屁股徹底擡起來,要讓位置的監控員:“……”
你們怎麼還人不可貌相呢?
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當時開會沒着耳朵聽,現在自己被卡住了的程開霁無聲輕歎了口氣,壓着耐心問:“要誰的簽字,副總的行麼?”
那位正總最近在英國出差,隔着八小時時差,此時那邊應該是淩晨兩點。要非要一把手來,這規定實在是太不人性化,改,必須得改,開董事會第一件事就是改這個。
已經有些不耐煩的監控員扒拉着電腦監控,“什麼誰的簽字,你們第一天來公司麼,副總不行,得主——”
說到一半的監控員猛地回過神來,瞪大眼睛看着他,“誰?你說誰?副、副總?哪……哪個副總?”
程開霁奇怪的看了眼忽然結巴的人,心想這公司還有幾個副總,還是說:“張峰。”
傅律白也淡淡看向他,大有——“你是否對這公司也太過不上心,主要人員組成都不太清楚”的意思。
監控員則“啪”的一聲,按飛了一個鍵帽,他怎麼記得他們副總經理就好像叫——張峰?
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啊?
他都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了,隻記得在這人打電話時腦袋裡瘋狂的想着,攔了能一個電話就直接聯系到副總經理的人,他還能繼續在公司混下去麼?
那邊電話溝通着,傅律白上前一步,客氣道:“能否先讓我查看,放心,我們就在這等着補齊手續,不跑,不會叫你為難。”
人數太多,看起來實在是個大工程,時間有些緊。
身居上位者,即使再平易近人,也會帶着股讓人下意識聽從信服的威嚴的。而此時監控員聽着甚至感受到了一絲安穩,讓有些慌亂的心找到了些鎮定,就好像握住了此時唯一正确方向。
監控員下意識起身,聲音還有點抖,“行、行……”
傅律白沖他微微颔首,淡聲道:“多謝。”
此時,某高爾夫球場内,因空降了兩位大佬,公司事不用他怎麼管的張副總,此時正打完一場球舒舒服服的躺在遮陽傘下,喝着小果汁。
看到來電時,猛地從躺椅上滾坐起來,肚子上的肉都颠了颠,緊張的接聽了電話。
在聽清來意後,張副總連連說好,又客氣道:“麻煩請您把手機給他。”
慌到不行的監控員接過電話,那邊再也沒對着程開霁的半點客氣,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啊呦我說你卡他們幹嘛啊,這就是兩位祖宗,公司都是人家的什麼簽不簽字的,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配合人家知道麼!”
張峰的喊罵聲讓監控員的腿徹底軟了,完了,他真的完了。
原本好好度假呢,沒想到在他這小陰溝上翻船出了岔子,讓張峰實在是有些崩潰,聲音大的不但刺激着監控員的神經,甚至連已經開始聚精會神查看的監控視頻的傅律白都聽到了。
傅律白眉心微蹙,卻沒擡頭,視線仍一錯不錯緊盯着電腦屏幕,不肯放過每個細節,卻帶着幾分好笑和不解的溫聲開了口,“人按公司規矩辦事認真工作,怎麼發上了脾氣,和那位副總說說别難為人家。”
頓了下,又漫不經心玩笑道:“開霁,你這公司風氣可不怎麼好。”
視頻被他分成了細小的片段。
恰好到了這一個鏡頭結束的間隙,他側頭沖着監控員歉意的輕笑了下,“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溫淡琥珀色的眸如月光映雪山,帶上了層溫度。
小小監控室都變得明亮。
正在擔心因辭退而這個月房貸無處可交,以及之後是否還能找到工作的監控員被這一笑晃了神,像是冬日溫泉入喉,感激的他差點哭了。
而一旁的程開霁眸色卻有些發沉,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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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和其他部門打好了招呼,他們也隻能提供一些幫助,沈晞和莊凡兩個人還是忙得擡不起頭來。小會議室今天沒人,直接被她們兩個占用,敲打着鍵盤幾乎出現了殘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個人争分奪秒的妄想和時間搶工。太陽逐漸西斜,落日的餘晖最後照在長長木色會議桌上一角,直至完全落幕,會議室暗了下來,莊凡打完這句話後,才站起身來,打算去開燈。
忽然一震天旋地轉,人還未站穩,便又直直倒了下去,下意識扶住了桌子。
但還是發生不小的碰撞聲。
驚到了沈晞,下意識擡頭,便見人靠坐在椅子上,她心中一緊快速起身走過去。走近借着窗外餘光才發現人臉色很白,額間帶着細汗,臉頰卻又是不自然的潮紅。
她将手貼上去,瞬間被那滾燙的溫度燙到,嗓音發緊道:“莊姐,你發燒了!”
莊凡借着她手上的勁撐坐起來,擺擺手,聲音虛弱道:“你幫我叫盒退燒藥。”
聽上去大有頂一頂就繼續幹的意思。
沈晞一下就急了,“什麼退燒藥啊,你這至少得四十度起步了,不要命了?!趕緊給我去醫院要麼回家睡覺!”
莊凡自嘲般苦笑了下,“要是搞不完真的沒命要了。”
“……”沈晞神色一頓,問,“經理怎麼說的。”
莊凡沉默着沒說話。
沈晞眸色一凜,又氣又急,“莊姐都現在了你還有什麼好不說的。”
莊凡動了動因發熱而起幹皮的唇,沖着她有些無奈的慘笑道:“明早之前事情處理不好,我就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沈晞默了默。
情緒有些複雜。
這個項目是她負責的,如果想推人擔責任,大可以将問題全歸到她的頭上。但最上面的人,一定又會礙于她的“後門”,不會找她的麻煩,所以把莊凡推了出去。
雖然合情合理,但其實就看想要保誰罷了。
莊凡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輕笑着說:“别瞎想,本來下屬的東西我就應該審核再提交的,就是我的責任。再說,這事這麼大,銳昇做事向來有态度,也不可能拉出去個小實習給人交代。”
沈晞有點難受,看着她認真的說:“莊姐我不會讓你走的。”
憑什麼啊,人家在這公司幹的好好地,一騎絕塵可能過兩年就要晉升了,憑什麼短暫的帶了她一下,因為她被整,被搞得斷送職業生涯啊。
莊凡精力實在是有些不濟,有氣無力的說:“你真不想我走,先給我買點藥成麼。不然真弄不完了。”
“我讓你吃點藥繼續幹,你就真得猝死走了。”沈晞看着眼都快睜不開還強撐着,癱在桌子上的人,給她倒了杯水,才意識到兩個人竟然快一天沒吃沒喝了。
然後拍案叫闆般看着莊凡一邊喝水一邊道:“你到底要我給你叫車去醫院還是回家,别耽誤時間了,反正我肯定不會讓你留在這。”
她是真的很堅決,小姑娘掐腰站在那,還挺有氣派。莊凡也覺得自己越來越難受,再這樣下去真會暈過去,但是……她看着沈晞直白的說出了現在的情況,“你一個人弄不完的。”
雖然她們兩個人也很難,但是要是沒努力到最後一刻就放棄失去了這份工作,那她還不如猝死在這。
沈晞認真的看着她,一雙玻璃珠般漂亮的眸此時很深很沉,莫名帶着股令人信服的味道,她保證着,“我能弄完。”
為了讓這句話有力度,她還補充着,“那些東西都是我做過的,我有印象,我可以趕工做出來。”
就像是一句強心劑,莊凡的心跟着重重的跳了下,是工作久後少有的熱血沸騰,就像是又找回了初出茅廬時那股無畏且所向披靡的感覺。
讓人願意相信,莊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茜茜,我的命可就交你手裡了。”
沈晞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同時催促着,“趕緊吧,你再不走,真要沒命了。”
莊凡正想開口,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有電話進入。
她垂眸看了眼,像是在遲疑,過了兩秒後,還是接通。
那邊似乎也有些意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隻聽莊凡淡聲開口,聲音還帶着點啞,“來公司接我一下。”
那邊又說了兩句什麼,莊凡挂了電話。
便對上了沈晞一臉八卦的表情,一雙玻璃珠的眼睛轉啊轉的,雖然沒聽到内容,但她明顯聽見了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聲音!
莊凡:“……”
沈晞很想知道,但現在确實沒時間了,隻氣勢洶洶的說:“明天再審你。”
便幹淨利落的轉身,投身到工作中,她做事向來不拖泥帶水,直到莊凡被人接走,兩個人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打擾她,沈晞也注意力相當集中的沒分心擡頭。
幹完這一趴,有的是時間八卦。
月亮慢慢挂上枝頭,走廊由躁亂逐漸變得安靜。人們匆忙的下班,沒有人會留意走廊一角的會議室中,還有人在玩命的加班。
更不會注意到,會議室外還站着兩個人,身材颀長,走廊裡燈光将兩個人的影打在會議室外的玻璃上,影影綽綽的籠着裡面頭都擡不起來的女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