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橘黃光暈籠罩天際。
一夜入秋,榆城的溫度驟減,街上的行人都裹着外套。
冰塊敷在臉上,她困頓的睡意消失殆盡,于是望着窗外淅瀝的小雨。
第一場秋雨,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手機震動了兩下,溫清梧低頭,人臉識别的屏幕亮起來。
她忽略了那幾個未接來電,看到□□的最新消息。
宋洛:你提前走了嗎?
是臨時會話的聊天框,大概是在班級群裡加了她。
溫清梧看着聯系人那欄的小紅點,點了同意。
她回了是的。
對方大概正在玩手機,馬上回了話。
宋洛:鄭南毓的事情?
溫清梧:嗯。
好像回的有點冷漠了,她又添了一句,去警察做筆錄。
大概鄭淮舟早就把今天的情況告訴他們,宋洛也沒太驚訝。
溫清梧剛想關上手機,一條消息又彈出來。
宋洛:商行樾也走了?
她應該喜歡商行樾吧,在十二班那會她聽過兩個人的傳聞,成為同桌後她總問起他的近況。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天氣陰涼,車裡的光線也很暗,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倦怠地靠在座椅上看着手機,大概給聊天那人發了很多消息,綠光照着他棱角清晰的下巴。
“咕咕,”
肚子的叫聲突兀地響起。
“餓了?”商行樾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偏頭看她。
溫清梧搖了搖頭,“吃不下。”
這一晚上經曆的事情太多,她早就沒了胃口。
“嗯,”商行樾應了一句,又低頭看手機。
見他完全沒有理自己的意思,她張了張嘴沒說話。
大概因為他在隧道裡的背光面,溫清梧看不清他的視線。
但她的表情卻盡收眼底。
商行樾才發現,她不笑的時候五官很冷,細眉舒展,杏眸水潤,隻是唇色蒼白又幹澀。
他很少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看她。
“你有找到他的手機嗎?”溫清梧還是開口問了。
商行樾沒說話,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商行樾?”
“他脾氣很不好嗎?”
他開口,聲音帶着倦怠的冷漠。
溫清梧被這問題問得微微一愣,點了下頭,“他性格不太好,暴躁又不穩定。”
“如果我如實說的話,會有利于鄭南毓嗎?”
她有點擔憂地垂眸思考,全然沒有擔心自己的意思。
距離一瞬間拉近,他身上陌生的煙草味覆過來。
和溫辰耀身上的一樣,或許是剛才不小心沾上了。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腕骨,溫清梧下意識地擡眼看,商行樾拆了根碘酒棉,塗在那小塊紅腫上。
碘酒觸碰傷口的瞬間,細微的刺痛,但她咬着唇沒吭聲。
上次膝蓋受傷塗碘酒時,她也是這樣強忍着。
腕骨處的棉簽用了力氣,碾壓着滲出更多碘酒,她輕哼了一聲。
“不會有利于她,而是關于你。”
車子駛出隧道,稀薄的日光從窗戶裡照進來,那一小圈光暈在他長睫上漾開。
可他的眼神卻不溫柔,沉着又審視,溫清梧才察覺他克制的情緒。
她眨了眨眼,眼神無害,“你說我的傷嗎?”
他沒答話。
“兄妹間摩擦是很正常的呀,我隻是現在打不過他,等再過五年,我去學拳擊,直接把他打趴下。不必擔心我。”她驕傲地揚了揚眉,嘴角也翹起。
商行樾忽然伸手在她面前擋了一下。
溫清梧不明白他的意思,乖乖地沒動。
他終于發現,她其實沒有笑。
她笑的時候總是彎着眉眼,大概是杏眼溫柔的原因,所以整個人看起來明媚又乖巧,但眼裡的情緒沒有起伏。
他沒聽母親說過她的家庭。
他遲遲沒有說話。
溫清梧能體會到他人細微的情感變化,或許是因為自己就很敏感的緣故,也或許是從小家庭環境的熏染,她總是先注意到他人的情緒。
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總不能繼續僵硬下去,說一點實話大概也沒關系。
“你想問什麼?”她抿着唇。
“呵,”商行樾輕哼了一聲,拿開棉簽順手丢在扶手的垃圾袋裡,“問和不問好像也沒有太大意義。”
她總是掩藏情緒,他無從探尋。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部手機遞給她,“東西交給你了,怎麼處置由你。”
他不再說話,視線掃着她的臉頰看了一圈,冰敷的效果很好,她臉上的紅腫消了不少。
再追問也沒有意義。
商行樾索性偏過頭去,不再看她。
窗外雨勢漸大,瓢潑着模糊了視線,玻璃上映照出少年模糊的五官。
他的心情也被這天氣裹得有些躁。
有點不爽。
前前後後為她做了這麼多事情,連警局也進了兩次,可她現在連實話也不願意和他講一句。
“商行樾,”
她叫他的名字。
“餓了?”他略帶煩躁看過去。
她依舊搖頭。
“野外實習的分數,真的會給我零分嗎?”她皺着眉看他,眼裡罕見地多了點算計。
他真服了,人都要進警局了,還記挂着成績呢。
“對,全都是零分,還要算到期末成績裡。”他表情嚴肅,嘴角卻還噙着笑。
溫清梧注意到了他的笑,理所當然地取笑她成績零分,悶悶不樂地轉過頭去。
半晌又轉過來。
“你笑我,你不是零分嗎?”她眼神裡帶了點懷疑。
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商行樾挑了下眉,調笑般看她,“我高一的時候參加過一次。”
見她眉頭皺得更緊,商行樾逗她的欲望更甚。
“到時候打印一個覆蓋成績的承諾書就行了。”他語重心長地解釋着,演得像說真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