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甜品店的新品,鹹奶油杏仁磚,我猜你會喜歡。”
路途很遠,她害怕他等得太急,于是一路小跑着過來。
幫溫辰耀買煙酒的日子,她也是一個人這樣跑過陌生的街道,聽着風聲在耳邊呼嘯的聲音。
可是現在,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她說不清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但至少,她不會再挨打。
“跑了這麼久,就為了買這個?”
商行樾坐在台階上,沒有伸手,就那樣擡頭看她。
薄暮的月光很淡,隔着厚厚的雲層,穿梭過灰暗泛黃的葉片,最後落在他柔軟的發頂。
他擡眸。
“還去打印了我自己畫的小貓貼紙,抱歉,讓你等了太久。”
她眨了眨眼睛,把手裡的那個禮袋遞給他。
淡黃色的袋子,透過中間透明的镂空,能看到裡面奶油色的蛋糕。
“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起身,看到袋子左上角的小貓頭,黃色暹羅貓,露出尖尖的小牙在笑。
“我今天去複印店自印的,是不是蠻可愛?”
她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停留,揚着唇角和他解釋。
“蠻像你的。”
商行樾答,他站在台階上,伸手接過那個禮袋。
風聲沙沙地響,他擡了下手,擋住那片要落在她發頂的枯葉。
“今天去看小貓嗎?”
她順路買了貓罐頭,滿滿一書包,想要順路帶給小橘貓。
“想去?”
商行樾拎了下她的書包,遠比想象中還要重。
她手腕的扭傷已經快要好了,隻剩下一塊不明顯的紅腫,隻是白念夏總是念叨着傷筋動骨一百天,還讓她戴着護腕。
“嗯。已經一周沒去看了呢。”溫清梧點了下頭,書包随着她細微的動作小幅度擺動,鐵罐撞擊的聲音叮當響。
“書包給我。”
他松開手,站在樓梯上俯視着她。
“我自己能背得動,況且路也不是很遠。”
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完,肩膀的重量早在一瞬間遞減,他拎着那個包,示意她脫手。
大概是出于白念夏的囑托所以總是照顧着自己,溫清梧不好再推脫,于是脫下書包給他。
“謝謝你,商行樾。”她擡起頭,淺淺地笑了。
她今天似乎很開心,眉眼裡的笑意散不去。
商行樾盯着她看了一會,她就仰着頭看他,等待他的問話。
“怎麼今天這麼開心?”他單手挎着她的書包,另一隻手滑動手機,叫了一輛車。
為什麼這麼開心。
第一次有人這樣問。
她并不是情緒太外放的人,也很少真心地露出笑容。
隻是好像來到商家以後,她總能從沉悶的日子裡找到快樂。
“好像說出來有點小人得志。”她喃喃道,“因為又考了第一,那些原來在貼吧上壓我赢的人,不會因為我輸掉可樂,他們也會因為選擇我而感到驕傲吧。”
很簡單的心思。
因為考試保持了第一名,就能開心許久。
商行樾發覺,她是很容易滿足的人。
就像從前他對待她總是冷漠,但好像隻要對她表現出一點善意,她就不計前嫌,願意原諒他。
和這樣的人交朋友會很輕松。
“忘記恭喜你進步那麼多,考了第五名。也謝謝你今天為我出頭,和你的朋友一起。第一次,我的身邊站了那麼多人。”
她回憶着那個場面,眼裡都是新奇的憧憬。
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呢。
隻是有人站在她身邊,她都會開心許久。
商行樾失神。
“有車來了。”她輕聲叫他。
那輛灰色轎車疾馳飛奔而來,她拉住他的衣角,向後躲開飛揚的塵土。
他順着她的動作低頭,看到她耳後那個小小的傷疤。
“耳後的傷疤,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想要伸手,溫熱的指腹抵上她的傷疤。
“就是我第一次考第一的時候呀。”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那道傷疤,“很醜吧?哥哥失手打傷了,就留下一道疤。”
她的指尖用力地摩擦着那一塊皮膚,好像這樣就能抹去那道駭人的傷疤。
微涼的指尖扣住她的手,食指壓着她的食指,阻擋了她的動作。
“你會覺得今天被挑戰是件丢人的事嗎?”
她聽到發頂的聲音。
微沉的,清冽的聲線。
溫清梧垂眸思考了一下,很快搖頭,“不會,因為是我拿了第一,這是我榮譽的見證。”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那道疤痕,她感覺到他的指紋。
“它也是你第一名的勳章,所以一點也不醜。”
他垂眼,軟白月光浸染黑眸。
溫清梧看到了類似的溫柔,就像他在撫摸小橘那樣。
她想起從前她摔壞了膝蓋,不能穿漂亮的裙子,媽媽告訴她,那隻是成長路途上很小的苦難,她總會痊愈,然後走在豔陽高照的春天裡。
可是耳朵後的傷疤不會消失。
媽媽也不會再回來。
她拼命地麻木自己,在日複一日的折磨裡告訴自己母親總會回來。她搖尾乞憐,卑微讨好,隻希望能從邱淑月手裡拿回母親的遺物。
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木雕,一個破舊的發卡。
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苦。
于是記憶像被海嘯席卷的浪花,洶湧地奔她而來。
她有一點,想哭了。
她并不喜歡掉眼淚,隻是現在,她真的很想她的媽媽。
良久的沉默。
商行樾所幸彎下腰,歪頭去看她的表情。
小姑娘卻伸手,擋住他探尋的眼睛。
“怎麼了,被欺負得太委屈了?”
他沒動,任由她柔軟的掌心覆蓋眼皮。
“商行樾,以後你都當我同桌吧。”
她微微仰着頭,讓那些呼之欲出的眼淚倒流。
“好。”
他應聲,連原因都沒有問。
“你怎麼不問我原因?”
她放下了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