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剛才的動作有點蠢,莫名就紅了臉。
“不許笑了,我們小梧安安靜靜地不吵架,怎麼還要被你們笑。”
白念夏故作冷臉地訓斥了一句,然後伸手張開懷抱。
溫清梧撲進她懷裡。
宋姨正做好了另外的果茶,端着托盤從廚房出來,隔着磨砂玻璃門虛掩的一角,她看到門外的男人。
沒注意到宋姨,商璟就靜靜地看着客廳裡的歡聲笑語。
從六年前那個人死在考古基地後,他再沒見過商行樾眼裡的笑意。
那時他還小,他總以他會忘記。
那條血淋淋的人命,在經曆風雨摧折後變成一條深不可測的鴻溝,赫然橫亘在他們之間。
跨不過。
父子之間,也會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嗎。
他想起那天溫清梧問他的話。
他那天沒能給出答案,但現在,他知道了。
他和自己的兒子,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談和。
——
星期五,運動會。
一改往日的沉悶萎靡,大家都一早到了教室,興緻勃勃地分享着各自準備好的活動。
重點班的人很少惹事,所以對于這種活動帶手機或者遊戲機的情況,老師都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吵吵嚷嚷地亂成一鍋粥,舉牌,扛旗,啦啦隊,聚在第一排,高聲呼喊着各自的隊員。
宋洛回過頭看向溫清梧,“寶寶,我今天的妝容怎麼樣?”
溫清梧放下手裡的單詞,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
“很完美的妝容,超級漂亮。”
雖然隻是簡單地誇贊,但她的表情很真誠,以至于宋洛又自信了幾分。
“寶寶,今天頂美超美無敵美。”
誇張的稱贊從前排傳來,宋洛擡頭看了一眼,鄭南毓穿了件白色的蓬蓬公主裙,很長的拖尾,絲綢質地,像是流動的雲朵。
“果然還是争不過。”宋洛無奈地感慨着,“老師還是選了她,把我拉到啦啦隊去當舉牌了,你是不知道,那個舞蹈有多蠢。”
她今天穿了綠白搭配的啦啦隊隊服,常年練舞蹈的小臂修長,笑起來會露出嘴邊淺淺的酒窩,小麥膚色明媚又健康。
溫清梧收拾了桌面,拄着下巴看她。
“很漂亮,雖然舞蹈蠢,但是架不住人美。”
宋洛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好乖啊寶寶,你看我的時候,眼睛都亮亮的。原本穿這套衣服我還蠻難過的,但現在反倒開心了。”
她想和她做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怎麼還是鄭南毓舉牌,我還以為能看到小梧桐穿公主裙呢。”路言衡無奈地撇撇嘴,視線追随着溫清梧。
“我妹舉牌當之無愧好吧,甜妹拯救世界。”鄭淮舟在一旁反駁。
“甜妹拯救世界。”路言衡夾着嗓子陰陽怪氣。
鄭淮舟伸手去打他,他靈活地側身,躲在商行樾背後。
“小樾說說,你覺得誰更适合舉牌?”
路言衡戳了戳他的胳膊,想要拉回他在手機上的注意。
“都适合。”
敷衍地回答。
路言衡偏頭去看他,他靠着窗台邊緣,校服拉鍊松散地敞開着,露出裡面的純白T恤,胸口處是一隻面容高傲的緬因貓。
很卡通的畫法,不像是商扶棠的手筆。
他低着頭,細軟的頭發被陽光染成柔和的金色,中和了他原本淩厲的側臉。
路過的女生頻頻側目,但他卻好像渾然不知,隻偶爾擡頭看一眼教室内。
女生今天罕見地穿了裙子,純白的棒球短裙,貼着很薄的腰,露出纖細又筆直的腿。
他的視線卻落在她的膝蓋。
所幸那次的擦傷并沒有留疤。
路言衡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溫清梧,一樣的裁判服,穿在她身上卻又顯得不一樣。
他剛想上前逗逗她,就被一個女生捉住了胳膊。
那個女生個子不高,力氣卻很大,拉的路言衡險些一個趔趄。
鄭淮舟偏了下頭,發現離喬言不遠處,還站着兩個女生。
他從腦海裡翻出其中一個人的名字。
姜早。
七班的小班花。
她好像也要舉牌,穿着一身粉色的改版洛麗塔長裙。
還真是争奇鬥豔。
他感慨地搖搖頭,看向教室裡妝容精緻的自家妹妹還有宋洛。
他拉着商行樾後退了一步。
“你和七班那個姜早到底怎麼回事?”
商行樾有些疑惑地轉頭看他。
“競賽認識的,還算朋友。”
鄭淮舟的臉上罕見有了笑意,“你對她沒感覺?他們班現可是傳遍了,你主動把競賽押題寶給人家,還鼓勵人家好好學習,據說中午還一起吃飯。”
他貼在商行樾耳邊,喋喋不休地吐槽着。
“咱們學校的都知道你是體面人,拒絕也不會搞得太難看,她怎麼就聽不懂呢。”
“你不會真的還對我舊情未了吧,聽說你從開學到現在都沒談戀愛?”喬言叉着腰,一臉狐疑地看路言衡。
廣播裡傳出要到操場集合的通知。
原本的喧鬧短暫停了一瞬,卻又在一瞬間炸鍋。
大家都放飛了自我一樣高聲狂歡。
舉牌的人要先一步集合,鄭南毓,宋洛和姜早都下了樓。
等溫清梧寫好了加油稿,教室裡已經空蕩蕩地沒了人。
她擡頭,才發現班級門口站了一個人。
她撿了裁判服,挎着包小跑到門口,“在等我嗎?”
剛才那麼多他和那麼多朋友在一起,她以為他早就走了。
他伸手,接過她的挎包,單手挎在肩膀。
“怕你不認路,表妹。”
他側目,歪着身體靠近她,擡手扣了下她的頭,自顧自地走在前面。
很自然的親昵,自然到讓溫清梧都忘了躲。
她想起商扶棠說的那句“兄長情懷”。
或許她表現得太乖巧,以至于商行樾真的把她當成了妹妹。
她也漸漸習慣,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走廊露台的光躍過斑駁的樹影,變成他肩膀上的點點碎金。
少年的身形挺拔,光落在他身後的須臾。
她小跑着跟上他,和他并肩走着。
這一次,她沒有再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