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還是如約而至。

班裡的大部分人都報了項目，或競技，或娛樂。

隻是溫清梧沒有。

她原來喜歡長跑，隻是現在肋骨處的舊總有陣痛的錯覺，所以她漸漸放棄。

可惜每個班級都要被抓走兩個人當裁判，那天她恰巧在韓春晴辦公室，于是就被摁着報了名。

“每年都得從重點班薅走兩個成績好的當人力計算機，這麼多年過去，附中真的沒一點長進。”

商扶棠拿着那件綠色的裁判馬甲，眼神嫌棄地打量着。

“我記得你是不是也當過裁判，好幾年前，還把人家的成績算錯了，小梧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吧？”

白念夏剝好了手裡的螃蟹，拿着那隻蟹腿遞給商扶棠。

“兩分而已，又不影響我們班第一的成績。”她張嘴咬了蟹肉，又擡頭去看溫清梧。

她瘦了一些，小小的一張臉，乖巧地斂着眉眼。

小姑娘沒說話，正蹲在秋萊面前給他喂蝦，小九也蹲在一旁的貓爬架上，擡着頭看她。

她又擡頭看向商行樾，他坐在她身後的矮凳上，戴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正頭也不擡地剝蝦。

商扶棠扯唇笑。

看來這半個月兩個人相處得還不錯。

“你們明天運動會的話，中午是不是要在學校吃？”

她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問着。

“不是吧，姐，又要弄暗黑便當？”商行樾擡頭看她。

他擡手把剝好的一小碟蝦遞給溫清梧。

商扶棠挑了下眉，“你嘴上說難吃，那次拿回來的飯盒空空如也。别演了弟弟，其實你喜歡着呢。”

“那次是路言衡吃幹淨的。”商行樾面無表情地反駁。

小九從貓爬架上跳下來，蹭着溫清梧的小腿，又張嘴啃着她手裡的那塊蝦仁。

“不信。”

商扶棠回怼。

兩個人的鬥嘴是常事，溫清梧見識過好幾次，早就習以為常。

她揉了下小九的頭，示意它過去安慰商行樾。

小家夥仰頭看了她一眼，就擺弄着短短的四肢湊到商行樾面前，用毛絨絨的小腦袋蹭他的腿。

本來還想說話的商行樾被打斷施法，于是低頭去看那隻小奶貓。

它才兩個月大，小小的一隻，叫聲很乖很軟。

“是不是到喝奶的時間了？”

他伸手撫摸它的下巴，輕輕地替它順毛。

商扶棠擡頭看了一眼鐘擺，點頭，“是到了，弟弟要幫忙嗎？今天的設計作業搞得我腰酸背痛，要是有一個乖巧的弟弟能幫我就好了。”

她的語調拉得老長，故意逗商行樾似的。

“做夢。”

很冷地回答。

“你剛氣着他，人家還能願意幫你？”白念夏被他們倆逗得發笑。

商扶棠拿着按摩器垂了垂自己的後背，掙紮着就要坐起身。

一副可憐又疲憊的樣子。

“姐姐，你先休息吧，我來喂它。”

溫清梧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要去給小貓沖奶粉。

“好好喂秋萊，我去。”

商行樾從茶幾上順了奶瓶，路過的瞬間，頭上多了幾分格外的重量。

她伸手去扶頭頂，才發現是一個小盤子。

是兩隻剝好的螃蟹，擺成四肢橫行的樣子。

“小狗可以吃螃蟹嗎？”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商扶棠卻是撲哧一下笑了，她歪頭看着秋萊，“小狗不可以吃螃蟹哦，”她擺正頭又看溫清梧，

“但你可以哦。”

見她還是疑惑地眨眼睛，商扶棠眼裡的笑意更甚，“就是給你剝的，小傻子。年紀小就是好，還能喚起商二的兄長情懷，他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好就好了。”

溫清梧的視線下移，落在紅彤彤的螃蟹殼上。

給她的嗎。

估計是自己照顧秋萊吃飯的報酬吧。

她夾了一小塊蟹肉在嘴裡，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想要尋找他。

半開放的推拉門，依稀可以看到廚台邊的人影。

他很高，背沒挺直，被頭上的碗櫃限制了動作，于是單手擰開了奶瓶蓋，倒了幾勺奶粉進去。

“小梧，這次他運動會報了什麼項目啊？”商扶棠八卦地湊近她問道。

溫清梧認真地回憶了一遍，隻想起鄭淮舟說的接力賽，至于其他的，她不得而知。

“好像是有一個4*100，他是替補。”

她夾了一塊蟹黃在嘴裡，小小的臉頰被撐起一塊，有點像秋天裡囤貨的倉鼠。

“4*100，”商扶棠皺了下眉，“這屆體育生裡，是不是有接力賽的運動員？商二那麼好強的性格，這次可能就沒那麼好赢了。”

“你還認識他們這屆的體育生？”白念夏覺得新奇。

“我之前給他開家長會，參與活動的時候有人加了我微信，就是一個體育生。”商扶棠驕傲地揚了揚眉，“想不到吧，你女兒魅力大着呢，吸引高中生弟弟不在話下。”

她朝溫清梧wink了一下，“他們校隊有幾個小帥哥，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

溫清梧搖了搖頭。

“别帶壞了我同桌，我以後還指望着抄她的作業呢。”

發頂蓦然響起的聲音，連同着柚子檸檬茶的清香一起朝她撲來，溫清梧下意識地把右手舉過頭頂，玻璃杯被遞在手心，他指尖的溫度也很涼。

“謝謝。”

她小聲道謝。

商行樾沒應聲，隻是彎腰去抱小九。

“喲，年級第六也淪落到要抄别人作業的地步啦？”商扶棠好笑地咂咂舌，看着自己弟弟單手托着那隻小貓，拿着奶瓶給它喂奶。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慢。

她其實是有點佩服自己弟弟的，無論什麼樣的現狀，他總能溫柔地對待小動物。

“我的果汁呢？”商扶棠往廚台邊看了一眼。

“宋姨正在做。”

商行樾沒擡頭，捏着奶瓶給小九一點點喂奶。

商扶棠的目光在溫清梧和自家弟弟身上巡梭了一圈，像是想要看出兩個人間的貓膩，但其實兩人都垂眸做着自己的事。

一個和小狗，一個和小貓。

在空曠的客廳裡，莫名就有一種奇怪的和諧感。

加了冰塊的柚子茶很涼，冰涼液體滑過喉嚨，凍得溫清梧牙齒都有些痛。

她下意識地張開嘴想要散冷，秋萊蹲在她面前，也學着她的樣子，露出一節長長的舌頭。

“哈哈哈哈，”

蓦然響起的笑。

溫清梧擡頭看，商扶棠沒掩飾，看着她哈哈大笑，“小梧是不是和秋萊呆太久了，連一起伸舌頭的默契都有了？”

她下意識地閉上嘴，眼神有點呆。

商行樾喂完了小九，半靠在沙發上，眉眼裡罕見地有了笑意，正好整以暇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