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的陰影很淡,浮浮沉沉地落在少女的純白棒球衫上。
溫清梧咬了一口蛋黃酥,目光卻沒原因地放空着。
她感覺到有點累。
因為羅肖文。
她接受過許多人的惡意,沒有由來,隻是因為單純地不喜歡她,所以總對她甩臉色,也在她路過身邊時說很難聽的髒話,就像當初在12班,趙秉文那群人對她無端的惡意。
原本對于羅肖文,她也可以視而不見的。
可他偏要做出一副因為自己而和全世界為敵的樣子,不隻要挑釁自己,連帶着她身邊的人都一起被他中傷。
這讓她覺得頭痛。
她從小在那樣的家庭長大,其實并不了解正常的父子接觸應該是怎樣。
隻是昨天商璟找到她問起商行樾的近況時,她緊張到手指都絞在一起。
他說他要來學校。
她想總不要是今天,不然她真的有點應付不過來。
“小溫,1000米比賽要開始了。準備計時。”
田老師從跑道附近招了招手,溫清梧應了聲,急匆匆地跑過去。
“小溫,你和商行樾怎麼認識的啊,感覺他對你蠻好。”
站在一旁的女生傾身過來,小聲和她說着話。
賽場上的槍響了,溫清梧擡手摁動計時器。
那女生還歪頭看着她,眼裡的八卦意思藏不住。
“我和他是同桌,他隻是順路幫我送個午餐。”
她小聲解釋着,不想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女生點了點頭,擡頭去看七班聚集的那一小堆人,有一個人卻格外突出。
他比周邊的人都高出許多,眉眼冷淡,穿簡單的白衣黑褲,卻顯得格外挺拔清峻。
秦萌想起那會他攬着溫清梧的肩,低頭看她時,是全然不同的表情。
隻是同桌嗎,她不太相信。
“那他和姜早到底怎麼回事啊,感覺最近年級裡都在傳他們在一起。”
似乎是認準了溫清梧好說話,秦萌喋喋不休地詢問起來。
溫清梧愣了下神。
姜早,她有印象,是商行樾在競賽班認識的那個人。
“啊,”見她沒聽懂,秦萌無奈地搖了下頭,“算了,聽說你下課都窩在教室裡學習,估計也沒聽說過這些八卦。”
“不過我覺得商行樾的取向應該不是那種類型吧,姜早看着就是黏人的類型,她不會真的在想着融化冰山冷面校草這種橋段。”
有人沖過了終點線,是秦萌的第三賽道,隻是她出着神,等到反應過來時那個人早就過了線。
“秦萌,他成績怎麼樣?”
田老師頗為得意地看向她,眼裡盡是得意。
她有些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開口。
“2.997。”
溫清梧在一旁小聲提醒。
秦萌略有震驚地看向她,發現她還在等第一線的選手過線。
田天還在看她,秦萌紅了臉,走近了報上成績。
一号跑道的人終于過了線,溫清梧暫停了手裡的計時器。
彙報過成績後,她拿着那張名單走向主席台,順路還帶了兩瓶水過去。
主席台的人很熱情地和她道了謝,還說其實一班早就送了水過來,一定會選擇他們班同學拿第一的好時機念出來。
溫清梧唯唯諾諾地和人道了别。
回到操場上才發現聚了很多人。
“謝謝你的水,你們班人出手可真大方。”
秦萌舉着手裡的汽水和她道謝。
“糾正一下,不是他們班的集體購買,而是在那條挑戰下支持小梧桐能拿第一的戰果。”
路言衡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驕傲地揚着下巴和秦萌解釋。
秦萌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料到溫清梧和他的關系也這麼好。
“一會小樾樾就跑4*100了,過了這麼久,還是有人想給他送水。”路言衡看着終點線旁握着水的女生感慨。
“那條帖子?那個一下壓了200瓶可樂的用戶哥是你們班的?”秦萌張着嘴一副驚訝狀。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路言衡扯着唇角笑。
“誰知道了,原來一班還有我們小梧桐的狂熱粉。”
他伸手攬着溫清梧的肩膀,一副沒力氣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他是商行樾的朋友,靠近的那一刻,她也沒有那麼介意。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
老師安排好大家的站位,按照順序分别是陸确,徐必達,鄭淮舟,商行樾。
類似相機的有意聚焦,她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很高,下午兩點的光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他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短袖短褲,目光冷淡。
包括姜早在内的幾個女生站在他們之間,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和他做同桌那麼久,溫清梧第一次發現,他很招女生喜歡。
她想起昨天商璟的笑談,說他脾氣那麼差将來結婚娶妻都是難題。
現在看來,是娶一個妻子回去困難。
競争這麼激烈,如果她是商行樾,那真的很難做出抉擇。
她的目光就那樣放空着,想要錯開目光的瞬間,他看過來。
對視的瞬間,他眼裡忽然有了笑意,挑着眉看她。
溫清梧才發覺,他身上的那件白色短袖上印着的圖案,是自己偷畫的那隻緬因貓。
那天她給了他一沓貼紙,他随意地放在了桌角。
她以為他早就把它們壓在了角落。
心裡升起小小的雀躍,像是被柔軟的雲朵包裹。
第一次有人認可自己的畫,并且印在了衣服上,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她覺得開心又幸運。
或許這就是母親能和白阿姨成為朋友的原因。
善于欣賞别人的性格,她也遺傳給了商行樾。
像是某種神奇的緣分紐帶,即便他們剛開始的相識并不愉快,但現在依舊能成為朋友。
即便面臨種種艱難危險,但好像有他在身邊,她總會安心。
“好餓啊,陪商行樾搬了一中午的水,到現在還沒吃上飯。”
路言衡癟着嘴開始抱怨。
陪商行樾搬水,他也參加了那個賭約嗎,還是他是帖子的負責人之一。
溫清梧想不到答案。
“我還有一點飯團,你要吃嗎?”
她歪頭問他,風吹起發尾,掃過路言衡的下巴。
“吃吃吃。”
他撤開了手,目不轉睛地盯着溫清梧的動作。
粉色便當盒,裡面整齊地擺放了兩列海苔包裹的飯團,保溫盒的效果很好,手指靠近的瞬間他感受到細微的熱氣。
“你對胡蘿蔔,三文魚這類會不會過敏?”
她仰起頭看他。
路言衡的動作微微停滞。
第一次,有人問到他關于過敏的問題。
雖然對胡蘿蔔過敏聽起來是一件很荒謬的事。
“啊,好可惜,我胡蘿蔔過敏。”
路言衡像是一瞬間被吸走了靈魂,歎了長長一口氣。
像是溫清梧很久之前喂的一隻流浪狗,因為對火腿腸過敏,每次隻眼巴巴地看她喂其他流浪狗。
“沒事,我還有其他的。”
她伸手從包裡又抽出一個便當盒,是她喜歡的蛋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