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的身體瞬間繃緊,像隻受驚的貓,後背幾乎貼到牆上。他的手指下意識攥緊了口袋裡偷藏的能量棒,塑料包裝在他掌心發出細微的“咔啦”聲。
布魯斯站在走廊的陰影裡,身上還帶着夜巡後的寒意,披風垂在身後,像一片凝固的黑暗。
他的表情從驚訝迅速轉為複雜——那雙總是帶着慵懶笑意的藍眼睛此刻沉靜得近乎銳利,仿佛能直接看穿傑森藏在睡衣裡的所有秘密。
“……布魯斯。”傑森的聲音幹澀,喉嚨發緊。他想解釋,想撒謊,可所有的話都卡在齒間,變成一片沉默。
布魯斯的目光從他鼓鼓囊囊的口袋,移到他還沾着面包屑的嘴角,再落到他緊繃的肩膀上。然後,出乎意料地,他什麼都沒說,那雙藍眼睛裡并沒有傑森想象中的鄙夷。
傑森僵在原地,看着布魯斯·韋恩——那個永遠遊刃有餘的花花公子——此刻正笨拙地翻找着廚具。金屬鍋鏟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淩晨三點的廚房裡格外刺耳。
"過來。"布魯斯頭也不回地說,手指正與頑固的法棍包裝紙搏鬥。他昂貴的盔甲和披風沾上了面粉,後頸還粘着夜巡後沒洗幹淨的戰術凝膠。
當傑森慢吞吞挪到料理台前時,布魯斯已經掰斷了那根堪比建築材料的法棍。碎屑飛濺到他的定制大理石台面上,有幾粒甚至粘在了他價值連城的古董挂畫框上。
布魯斯·韋恩——哥譚的王子,蝙蝠俠,億萬富翁——像個笨拙的普通人一樣站在廚房裡,用湯勺攪動着鍋裡逐漸融化的奶油。
法棍被掰成小塊扔進鍋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布魯斯的動作算不上熟練,甚至有點手忙腳亂,奶油差點溢出來時,他下意識地用袖子去擦鍋邊,結果蹭了一胳膊的湯汁。
“你……”傑森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還叫火柴馬龍的時候第一次吃這個。”布魯斯的聲音很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握着木勺的手指節分明,指腹還帶着夜巡時留下的細碎傷痕。
“火柴馬龍……”傑森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舌尖嘗到一絲陌生的音節。
“那時候我離開哥譚。”布魯斯攪動着鍋裡的奶油,蒸汽模糊了他的輪廓,“在東方,南美,北非……學會了很多事,但唯獨沒學會好好吃飯。”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法棍便宜,奶油能補充熱量,加一勺糖就能撐過整個晚上。”
鍋裡的面包塊漸漸吸飽了奶香,變得綿軟。布魯斯關掉火,盛了一碗推到傑森面前。
“嘗嘗?”
傑森低頭看着碗裡熱氣騰騰的食物——它看起來毫無技術含量,甚至有點寒酸,和阿爾弗雷德精緻的料理天差地别。
但當他舀起一勺送進嘴裡時,甜膩的奶香混着面包的麥香在口腔裡化開,帶着某種粗糙的溫暖。
“還行。”他嘟囔着,又舀了一大口。
布魯斯靠在料理台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裡。有那麼一瞬間,傑森覺得他看到的不是現在的布魯斯·韋恩,而是很多年前那個獨自流浪的年輕人——沒有蝙蝠俠的身份,沒有韋恩的财富,隻是一個在異國他鄉靠一碗奶油面包活下去的普通人。
“所以……”傑森猶豫了一下,“你那時候也……”
“也害怕?”布魯斯接過他的話,聲音很輕,“當然。”
傑森猛地放下碗,瓷碗底撞在大理石台面上發出"铛"的一聲脆響。他的嘴角還沾着奶油,但眼神鋒利得像剛開刃的匕首。
"我要當羅賓。"他說得清楚,聲音在淩晨三點的廚房裡擲地有聲。
布魯斯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慢慢放下木勺,金屬鍋沿反射的光在他下巴投下一道晃動的亮線,像是面具的輪廓。
布魯斯的嘴唇剛分開,拒絕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但傑森的眼神讓他喉嚨一緊。那孩子仰着臉,綠眼睛裡燒着某種他太熟悉的東西,就像在犯罪巷的雨夜裡,那個撬他輪胎的野小子眼底的不服輸。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料理台的邊緣,那裡有一道細小的劃痕——是迪克當年興奮過頭摔盤子時留下的。
“不行。”布魯斯最終還是說出口,聲音比想象中幹澀,“你還太小。”
傑森猛地拍案而起,餐桌上的碗碟被震得叮當作響。他雙手撐在桌面上,指節發白,像頭炸毛的幼狼。
"迪克當羅賓的時候比我還小兩歲!"他的聲音在廚房裡炸開,震得吊燈上的水晶挂墜微微搖晃,"就因為他是在馬戲團長大的?就因為他會翻跟頭?"
"你不明白..."布魯斯伸手去按太陽穴,那裡有根血管在突突跳動。
布魯斯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讓兩人同時踉跄着撞上料理台。奶油鍋被打翻,黏稠的液體順着大理石台面滴落,像融化的月光。
"聽着,"布魯斯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我拒絕不是因為你不配。"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着傑森腕内側的舊傷疤,"是因為我見過太多..."
窗外突然劃過閃電,照亮兩人緊貼的身影。
"那就讓我證明!"傑森突然壓低聲音,帶着犯罪巷特有的狠勁,"給我三個月試用期,不合格我自動滾蛋。"
冰箱的嗡鳴聲中,布魯斯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