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墨未幹的報紙頭版上,一張高糊卻極具張力的照片占據了整個版面:蝙蝠俠的披風如垂天之雲,而那個戴着多米諾面具的少年正淩空翻越哥譚大教堂的尖頂,黃色披風在晨光中劃出耀眼的弧線。
拍攝角度刁鑽得像是精心設計的電影海報,連傑森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拍下的這張照片。
"看這姿勢!"咖啡廳裡,女服務員指着報紙對同事驚呼,"比初代羅賓還狂野!"
街角報亭前,幾個西裝革履的上班族争相傳閱。"聽說上周他把黑面具的倉庫炸上了天?"
"何止!我表弟在GCPD,說那些暴徒現在聽到羅賓的笑聲就腿軟!"
連阿卡姆的休息室裡,神經病們都湊在電視機前。屏幕正在循環播放某段模糊的監控錄像——黃綠相間的身影從爆炸火光中走出,手裡拖着昏迷的雇傭兵,像拖着一袋垃圾。
而布魯德海文的雨夜潮濕陰冷,迪克·格雷森站在公寓的窗前,指節捏着那份《哥譚日報》的邊緣,力道大得幾乎要将紙張碾碎。
頭版上,那個陌生的少年——那個新羅賓——正以張揚的姿态飛躍哥譚的夜空,黃色披風在身後翻飛,多米諾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帶着一絲挑釁的笑意。
迪克的呼吸凝滞了一瞬,随即胸膛裡燃起一團灼燒的怒火。
“羅賓”是他的名字。
是他媽媽留給他的,是他在馬戲團的帳篷裡飛翔時,觀衆們歡呼的稱呼。
是他在父母墜亡後,布魯斯親手交給他的代号,是他們在哥譚的夜色中并肩作戰時,屬于他們的秘密。
而現在,布魯斯就這麼……随随便便給了别人?
迪克猛地将報紙拍在桌上,玻璃杯被震得搖晃,威士忌的酒液濺出來,在木質桌面上暈開一片暗色。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藍寶石般的眼睛裡翻湧着複雜的情緒——憤怒、不甘、背叛,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嫉妒。
“他才當了多久羅賓?他配嗎?”
迪克盯着照片裡那個陌生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報紙的邊緣,仿佛想要透過油墨觸碰到那個取代了自己的少年。
“布魯斯,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抓起桌上的通訊器,手指懸在按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他該說什麼?質問布魯斯為什麼找新羅賓?指責他憑什麼把“羅賓”的代号給别人?還是……承認自己其實從未真正放下過這個身份?
窗外,布魯德海文的霓虹燈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迪克站在窗前,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最終,他松開了通訊器,轉而拿起了另一件東西——他的夜翼制服。
“看來,是時候回哥譚一趟了。”
于是迪克和傑森的再次見面也就順理成章了。
雨夜的哥譚碼頭,集裝箱的陰影裡彌漫着鹹腥的海水味。傑森正把最後一個暴徒的手腕捆得死緊,突然感到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有人正盯着他。
不是蝙蝠俠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而是一種更鋒利、更危險的視線,像刀尖抵在皮膚上。
“你就是新羅賓?”
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一絲戲谑,卻又冷得像冰。
傑森猛地擡頭,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蹲在集裝箱邊緣,藍黑色的制服在雨幕中若隐若現,胸前那隻展翅的藍鳥标志在閃電下泛着冷光。多米諾面具遮住了對方大半張臉,但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卻讓傑森瞬間明白了他的身份——
夜翼。
初代羅賓。
迪克·格雷森。
傑森的指尖突然發麻。他見過這個人在飛翔的格雷森海報上的笑容,在蝙蝠洞封存的錄像帶裡完成那些不可思議的空翻,甚至偷偷對着鏡子模仿過對方标志性的後仰飛躍姿勢。
"我..."他的聲音卡住了,平時和蝙蝠俠頂嘴的伶牙俐齒突然失效。雨水滲進嘴角,嘗起來像鏽鐵,"我看過你所有的訓練錄像。
迪克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原本繃緊的下颌線條微微松動。
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憤怒的對峙、激烈的交手,甚至是冷嘲熱諷的唇槍舌戰——卻唯獨沒料到會面對一雙閃閃發亮的、充滿崇拜的眼睛。
他張了張嘴,準備好的質問卡在喉嚨裡,像塊咽不下去的硬糖。
傑森站在他面前,雨水順着多米諾面具往下滴,嘴角卻帶着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像是終于見到偶像的小粉絲。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制服邊緣,眼神亮得驚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筆記本要簽名。
迪克突然覺得有點荒謬。
他本該憤怒的。羅賓是他的名字,是他和布魯斯之間的紐帶,是他曾經的身份。
可眼前這個少年——這個新羅賓——卻用那種純粹的、熱切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什麼傳奇,而不是一個被“取代”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