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于薇收起手機,搖了搖頭:“這碗飯我覺得是沒什麼出路了,以後也不會有人看,我都勸我妹出去打工,趁年輕找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也好過現在跟着劇團東奔西跑。有上份沒下份的。”
“說起來,我媽今年沒有去營鑼鼓班,但初一初二我出門時,還是能看到隊伍,感覺跟往年沒什麼區别,都是些老人。”
餘希檸的話引起許于薇共鳴——
“其實年輕人都不愛看這些,你聽說過學鋼琴、學小提琴、學舞蹈、學書法,是不是很少聽學唱潮劇?太小衆了,而且遲早被淘汰。”
話裡話外都是不看好,主要還是因為家庭緣故。
“你這話讓我想起小時候,那會什麼都不懂,在我媽學校看見哥哥姐姐們跳布馬舞,覺得裝扮好精緻,就說我也想學。我媽說學這個沒用,将來無用武之地。現在看好像……”
餘希檸努力回想:“除了新年,好像也沒見過有人跳布馬舞,就像你說的,太小衆了。”
“你沒見過,不代表它就消失了。1993年,縣裡布馬舞就曾到香港參加文藝遊行表演,澳門回歸的時候,霞西的布馬舞隊還參加過巡遊活動,當時很多新聞媒體都報道了。還有第七屆亞洲文化藝術節,霞西布馬舞隊也參加了,還赢得了不少專家和觀衆的盛贊。”
陳遇的話擲地有聲,持有不同見解:“傳統文化是小衆,正是需要我們不斷去增強對它們的關注與了解,挖掘本身有的文化和社會價值,去傳播和發揚,才能讓更多人關注到潮汕地域文化。”
許于薇嗑瓜子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有點窘迫,好像對面坐着個老師在給自己上課一樣。
宋喬攔着陳遇,主動擡手解釋:“澄清一下,他沒有在生氣,就是新聞專業的說起話來比較嚴肅。”
餘希檸和許于薇對視了一眼,幹笑着點頭。
林烜率先發現盲點,問:“你是霞西人?”
陳遇:“你怎麼知道?”
“你對霞西布馬舞的情況太了解了,連年份都知道。”
林烜半天就聽見“霞西”兩字,之前也沒覺得布馬舞特指哪個村的文化,能這麼了解,要麼就是本村人,要麼就是對布馬舞感興趣有研究。
陳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沒别的意思,隻是想說其實這些傳統文化,是應該被看見的,而不是覺得它沒有發展前途就埋沒了。”
“你們那現在還有人在學布馬舞嗎?年輕人?”
許于薇嗑着瓜子,滿臉好奇。
陳遇思忖道:“具體我也不清楚,學的人肯定有,但比較少,很多應該是家裡會這個才去學。”
“那不還是回歸到傳承的問題,人都是很現實的,将來要做什麼,一定是立足于它能不能解決溫飽,實現經濟自由。光憑熱愛,還是很難。”
許于薇承認自己是偏現實的人。
餘希檸也沒想到自己兩三句話能引發這麼深度的讨論,但她不是學新聞的,也不是學戲曲的,盡管對這件事有思考,也做不了什麼。
茶葉換了三次,土窯雞和紅薯也都吃光了,餘希檸靠着椅背,摸着鼓起的小肚子,感慨道:“這種日子好舒服啊。”
“哎!剛忘了說,我來的時候遇見林嶼沉了,你看見他了嗎?”
這問題顯然是問餘希檸的,因為這個名字對于林烜和許于薇來說都很陌生。
見餘希檸搖了搖頭,宋喬還有些遺憾:“啊感覺就前後腳,本來想跟他打招呼的,可他車開得好快就沒機會。”
林烜問:“誰啊?”
餘希檸:“小學同學。”
林烜看向餘希檸:“哦,沒聽你說過,不是二中的?”
餘希檸抿唇,丢掉手裡的瓜子皮:“他是學霸,初中就考上金中了,一直在金中讀。”
“對了,那他大學考哪了?”
宋喬這會兒才想起,好像一直沒問過這個問題。
餘希檸:“複旦。”
林嶼沉考上複旦,是黃沐卿和陳慧柔說的,還記得那天陳慧柔在電話旁反複說的一句話:“這孩子太讓人省心了,真優秀,真讓人羨慕。”
彼時的餘希檸正陷在高考失利和即将複讀的雙重情緒裡,對别人家優秀小孩的故事,是一點都不感興趣,甚至還有些排斥。
“不愧是他,真牛,這要是在二中考出去的,還不得全縣城播報個三天三夜。”
宋喬感歎道。
幾個人又聊了會學分績點的話題,林烜手機響了,家裡有客人來,長輩催着他回去。眼看東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局也該散了,許于薇提議拍張合影,下意識站在了林烜身邊。
宋喬挽着餘希檸的手,兩人臉貼臉笑得很開心。下山的時候,宋喬湊在餘希檸耳邊小聲八卦:“你看出來沒有?于薇喜歡林烜。”
餘希檸驚訝得差點露餡,被宋喬瘋狂掐住胳膊。
“真的假的?”
“你眼神怎麼能差到這種程度!”
宋喬都替餘希檸着急,許于薇可是她同桌,這麼多年的小心思都沒察覺,白當閨蜜了。
“他倆……”餘希檸對了對手指,很快又發愁:“都不在同個城市念書,可能嗎?”
“這就是他們的事了,畢竟林烜喜不喜歡她,我還沒看出來。”
宋喬仗着已經談戀愛,自诩有經驗的戀愛大師,餘希檸也沒什麼好反駁的。一行人在停車場分開,林烜問要不要載餘希檸一程。
想到宋喬剛說的八卦,餘希檸下意識拒絕:“你們先走吧,我想走路回去當消食,不用管我。”
許于薇:“那我們先走啦!争取回校前還能再聚!”
餘希檸:“好,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