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沿着沙發和桌子的陰影,開始了逃亡。
繭一眠得益于東方血統,可以輕松蹲着步行,動作靈活。毛姆就狼狽多了——一來他不會亞洲蹲,二來他穿着一條過于修身的西褲,根本無法下蹲。他隻能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半彎着腰前進,活像一個被打斷了一條腿的瘸子。
“你能不能快點?”繭一眠壓低聲音催促。
“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就在這時,一位女侍者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一幕,她疑惑地走上前來:“先生,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需要幫助嗎?”
“走開!我沒事!”毛姆惱怒地低吼,臉上帶着尴尬和憤怒的混合表情。
忽然,毛姆身後響起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威廉,你怎麼在這裡?”
那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惡魔低語,讓毛姆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就像忽然石化了一樣。
緩慢地,極其緩慢地,毛姆直起身子,轉過頭去。他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個燦爛得幾乎刺眼的微笑,所有的陰郁和慌張都被掩蓋在這誇張的表情之下。
“哈哈,露西,真巧啊。”
“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消息?我去了我們的公寓,你也不在。我找了你好久,威廉!你在故意避開我嗎——!!”
毛姆移開視線:“這個嘛,我最近太忙了……”
此乃謊話。繭一眠在一旁瞥了一眼。趁着兩人對峙的空檔,他悄悄向後門挪動,打算舍棄毛姆,自己先行離開。
毛姆餘光發現了繭一眠的小動作,他向繭一眠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繭一眠回以一個軍禮,自求多福吧您。
毛姆震怒,眼看繭一眠要溜走,他立刻小跑過去伸手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繭一眠:你已經自爆了,别拉上他啊!!
繭一眠不甘心地向前掙紮,場面變得滑稽起來——毛姆則死死扣住他的胳膊肘,兩人的手臂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奇怪的人肉鎖鍊。
“不要靠過來,會被人認為我們認識的!”
毛姆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們當然是認識的啊,朋友。”
“誰和你是朋友?”繭一眠幾乎要咆哮出聲。
毛姆轉向露西,一把将繭一眠推到他身前,“這就是我最近在忙的事情。我正在和我的外國友人談論一些重要的合作和投資項目。現在真的非常忙,等我忙完一定去找你,好嗎?”
露西的表情像是被人從内部抽走了所有光彩。她細長的眉毛緩緩擰在一起,嘴角的弧度逐漸下沉,肩膀微微繃緊,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又松開,反複幾次。
“你把我當傻子嗎?現在還要用這樣的借口來敷衍我嗎?”
繭一眠站在一旁,眼睛四處亂瞟。他不想經曆這樣的修羅場,放他回家啊啊!
“聽我解釋,露西,我——”毛姆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聽。要麼和我一起走,一起回家,要麼就在這裡,現在,直接分手。”
酒館裡忽然安靜下來。周圍的人都停下交談,旁觀着這場鬧劇。
毛姆站在原地,腳步一步都沒有挪開。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間破滅,所有的懷疑得到證實,所有的傷害終于無法掩飾。露西終于接受了這殘酷的事實,變得平靜而冷漠。
她伸手抓起桌上半滿的酒杯,動作幹脆利落地朝毛姆潑去。
琥珀色的液體甩出,準确無誤地澆在毛姆頭上,順着他的臉頰滴落,染濕了他的襯衫前襟。
“分手。”露西說完這兩個字,背影決絕,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風鈴在她身後憤怒地響了一下。
整個酒館鴉雀無聲。
繭一眠這才注意到,整個酒吧的人都在看着他們。包括狄更斯,此刻他正一臉複雜地站在不遠處,似乎正在迅速整理着剛才看到和聽到的信息。
繭一眠隻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走了。”毛姆一邊擦着臉上的酒,一邊低聲說。
繭一眠既想罵他拖累自己,又看他這副德行不方便落井下石。他隻能在袖子裡比了個中指,發洩怨氣。
兩人在衆人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當晚,繭一眠剛回到住處不久,手機就響了。屏幕上顯示着狄更斯的名字,讓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深吸一口氣,他按下接聽鍵:“喂?”
狄更斯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繭一眠,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你是怎麼認識福爾摩斯事務所的毛姆的?”
繭一眠咽下一口口水,謹慎道,“就是那次任務之後,我們正好碰對眼,商量着喝了一杯。他對華國文化有興趣,我就幫他解答一些問題。”
“僅此而已?”
“當然!我和他并不熟悉,我們也才是第二次見面。”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
然後,狄更斯忽然冒出一句:“毛姆是個雙性戀。”
繭一眠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SO——?”跟他說這個幹嘛???
“繭,你現在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要記住不要被一些盲目的感情絆住事業。而且事務所和鐘塔雖然關系友好,但終究是兩個不同的機構。不要被計謀誘惑,透露了鐘塔的内部情報。”
“…………”
繭一眠簡直無語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請問是什麼讓你産生這種荒謬的錯覺,狄更斯先生。”
“總之,考慮到你的情況,我決定給你增加一些必要的課程,包括特工抗誘惑訓練和保密訓練。另外,鑒于你在上次任務中的表現不盡如人意,還要額外增加審訊部的實習時間。”
繭一眠徹底服了。這才是狄更斯的真正目的吧?加訓就加訓,搞這些有的沒的鋪墊幹嘛!
“我明白了,還有其他指示嗎?”
“沒有,明天上午準時到訓練場報到。濟慈會帶你去審訊部。”
“知道了。”
繭一眠直接挂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旁,仰面倒在床上,用枕頭蓋住臉,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