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片喧鬧的嘈雜聲中醒來,雖然還是躺在熟悉的可汗大帳的床榻上,可用餘光一掃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床前人聲鼎沸人頭攢動,我忙扭過臉,竟發現地上跪得滿滿的全是人?!不論男女老少全都朝我匍匐跪拜?!
而我上半身壓根就沒穿衣服,隻用條毛毯蓋在身上,胸膛裸露在外,正好能看到那朵彼岸花紋身。
我去!我這是被當成展覽品參觀了?!
“天人活了!天人活了!”所有人都指着我大驚小怪,阿敏突然從旁邊跑過來,将外套披在我身上對衆人說:
“今日拜神結束,大家都回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天人的。”
幾名士兵遣散衆人,我懵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從混沌的狀态清醒,阿敏一邊幫我穿好衣服一邊沖我笑嘻嘻的說:
“天人哥哥,你總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哥也要再來一遍割心頭血以命換命的戲碼了!”
“他醒了?!他人呢?”我一激動差點又暈過去,阿敏挑着眉道:
“我哥早就醒了!校場練兵還沒回來呢。不像你,躺了足足五日才醒!”
我心說不就淹個水我有這麼弱麼?阿敏卻突然一把抱住我,一邊哭一邊說:
“謝謝你,昊哥,要不是你,我哥就再也回不來了!你昏迷不醒的這幾日我爹娘還有族人全都來看你了,你的身份他們都知道了。你救了大可汗,你是我們所有女真人的救世神!我們會像擁護可汗一樣擁護你的!”
阿敏說着就哭了起來,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這個小哭包還是以前那個嬌蠻任性的暴力小郡主嗎?
我輕輕推開她,看着她哭的梨花帶雨的不免逗笑道:
“擁不擁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後别再拿鞭子抽我就行。”
阿敏被我逗得破涕為笑,一個鐵拳砸在我肩膀上發嗲道:
“哼!人家哪有你說的這麼暴力嘛!”
我捂着被她砸得生疼的肩膀咧嘴尬笑道:
“呵呵,你以後還是别撒嬌了,當女漢子挺好的。”我将披散的頭發挂到耳後,劉海卻總是不服帖擋住眼睛。古人留長頭發實在太麻煩了,可我又不想跟他們契丹男人一樣剃這麼醜的光頭。之前都是下人直接用簪子幫我束發,可前前後後躺了一個多月,這頭發似乎比以前更長了。
阿敏擦幹眼淚見我一臉煩躁的在弄頭發,撸了撸袖子說:
“昊哥,我幫你編小辮兒吧?”
“嗯?”我一臉黑人問号,她甩了甩自己頭上的小辮子說:
“就我這種啊~雖然有些費勁,不過編起來很好看的,總覺得很适合你呢。”
“你這不是小姑娘的發型嗎?我一大老爺們合适嗎?”
“合适,怎麼不合适!你比小姑娘長得都美!紮上辮子我哥一定會喜歡的!”
我心說自己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髒辮發型,算了誰讓人家是小郡主呢,随她高興吧。
“紮頭可以,但是能不能先給我飯吃?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吃飯了,這肚子餓的都快腸子吃腸子了。”
……
吃完飯紮好頭,我穿着狐裘小坎肩頂着一腦袋的小辮子去見奴耳哈赤。出門前阿敏非要給我上妝,說我在床上躺了這麼久臉色太差,上點妝有精神,而且嫁妝裡的胭脂水粉再不用就浪費了。
在我的再三拒絕下勉強答應阿敏撲了層薄粉塗了點胭脂口紅,然後把剩下的全都送給了她。
“以後我都不會再用了,這些全都送給你,很貴的!好好用哈。”
阿敏自然很高興的接受了,她挎着籃子帶我一起去校場給奴耳哈赤送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阿敏:
“對了,耶律楚齊呢?”
“呦!終于想起他了?還天天喝酒的好兄弟呢,我看你心裡也就隻容得下我哥了吧。”
阿敏笑着調侃我,我飛了個白眼道:“别貧嘴了,快說啊。”
“他刺殺可汗,誰能饒得了他?隻因為你跟他關系好,我哥才暫時留他一命,正關牢房裡受刑呢。”
我聞言點了點頭:“他确實活該,不過情有可原罪不至死。畢竟他的家人和全族都被你哥殺了。”
我越想越惱火,明明答應過我不再濫殺的,就算為了給我報仇,也不能遷怒無辜啊!滅人全族也太狠了!他造下這麼多殺孽,死後去十八層地獄怎麼辦?我得盡快想辦法勸勸他。
“昊哥,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太善良了。在我們這裡打打殺殺很正常啊,你不殺人人就要來殺你。資源有限地方就這麼點兒,你不拼命活着去搶去殺,又怎麼保護自己的族人呢?契丹就是因為太弱才被滅族的,我哥要不強勢點,他們的現在就是我們女真的未來啊。”
阿敏說話的語氣和奴耳哈赤一模一樣,不愧是兄妹。我也知道她說的都對,可我總覺得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無論如何,濫殺無辜都是錯的。我就不信契丹人沒有老弱婦孺沒有投降的士兵?
我沒再說話,跟着她來到了練兵校場。一路上所有人都沖我行禮,甚至比對阿敏郡主還要恭敬。
到了可汗的議事營帳前,幾名将士剛忙完從帳内出來。
“郡主!這位就是天人吧?果然天人之姿啊!快請進,可汗正在帳内等着呢。”
他撩開門簾請我們進去,我心說你個奴耳哈赤真是大牌哈,知道我醒了都不來看我,還得我這個救命恩人主動我來給你送飯?該說你拿架子還是工作狂?
我一進去就看到他昂首挺胸的背着手站在案幾前,還擱那擺pose形象管理呢,真當自己拍古裝戲啊。不過确實比躺床上精神抖擻氣宇軒揚,他本該是這副傲視衆生的模樣。
“哥!你媳婦兒醒了,還不快來接人啊!”
阿敏沖他大叫一聲,我立馬尬住,什麼媳婦兒?這小妮子,嘴上真是越來越沒把門兒的了!
奴耳哈赤看到我之後明顯身體一震,臉上随即露出難掩的笑容,立刻朝我大步走了過來。
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該說些什麼開場白,比如“你醒了”“還疼嗎”“還不謝謝我這個救命恩人”,結果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就已經緊緊抱住了我。
我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他也不說話,就把臉埋在我肩窩裡一陣猛吸。
捂嘴偷笑的阿敏放下籃子悶不吭聲的退出營帳,頓時就隻剩下我倆,我更覺得尴尬了。
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啊,分明很想見他有很多話要同他說,結果真見到了反而跟個傻子一樣失去所有行動能力和語言能力。
我倆誰也不說話,就這麼跟兩尊石像一樣抱着,我心說總不能抱到天荒地老吧?算了誰叫我臉皮厚呢,我擡手戳了戳他的腰說:
“要不,你先吃飯?”
“嗯。”他嗯了一聲便松開我,估計早等着順台階下呢。
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狼吞虎咽,我就這麼趴在案幾邊兒托腮看他坐那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還真是吃嘛嘛香看着都有食欲。
他時不時的擡頭看我一眼,我倆眼神一對上我就忍不住小鹿亂撞。
原來心動的暧昧就是這種感覺啊,雖然什麼都不說,可對方什麼都知道,跟糖葫蘆一樣,酸酸甜甜的。
他終于吃完了,我也看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兩顆金豆子。
他用抹布擦了擦手,朝我勾了勾手指,我條件反射的探身上前,他卻一把将我拉到他懷裡坐着,玩弄着我的小辮子說:“誰給你辮的?”
我沒好氣道:“你妹。”
“很适合你,這才像我女真族的媳婦兒。”
“誰你媳婦兒!”我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他捏着我的腮幫子笑道:
“我們都生死相交共赴黃泉了,你還不承認呢?”
既然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我扭了扭屁股調整到最舒服的坐姿抱着胳膊沖他質問道:
“誰叫你沒事找事非要滅人全族惹惱人家才被一刀斃命的?!我都說了我是天人不會死的,你怎麼不信我?你真不該滅了契丹族!你原本該成為解救他們的蒼狼神的!暴力統治不會長遠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聽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