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說越氣，等着他給我一個合理解釋。奴耳哈赤沉默片刻道：
“……一個月，你躺在床上死了一個月，可這一個月我卻生不如死。你墜崖都是契丹人害的，我讓他們給你陪葬有錯嗎？！”
我一聽這話前半截還挺感動，後半截卻怒了：
“我墜崖跟契丹人有什麼關系？難道不是你追我才害我掉下去的嗎？！”我一下站了起來，他卻又将我按了回去：
“要不是他們在我身邊安插細作，要不是他們在成親當晚來暗殺，你我何必躲進山裡？又何來的墜崖身亡？！”
我突然覺得自己嘴變笨了，雖然他多少有些強詞奪理，可确實也全都是事實，所謂有因才有果，要不是耶律良才盲目自大非要螳臂擋車挑釁奴耳哈赤，也不會招來今日橫禍。
“……可是，可就算是他們有錯在先，可部落裡還有那麼多的孩子啊！還有手無寸鐵的老人婦女，你是怎麼忍心下手的？！我雖然救了你，可并不代表我認同你做過的壞事！”
我好不容易想了個正當的理由反駁他，他卻不以為然道：
“我不需要你的認同！戰場沒有男女老少之别，隻有弱者強者之分。我若因一時善心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反過來殺我。我因為你留了耶律楚齊一條狗命，可結果如何呢？還不是被他一刀刺穿心髒害得你差點回不來？！你說，我到底該不該殺他？！”
他捏住我的胳膊防止我再逃跑，我皺着眉忍痛道：
“可他們全族就剩他一個人了！可汗，算我求你，你就看在我把你救活的面子上，留他一命吧。”
“……我以為，我以為在你心裡我比什麼都重要，你甚至可以為了救我不顧自己的性命。原來，是我自以為是了。”
他的表情和語氣充滿了哀傷和失望，我本想說不是這樣的，我最在乎的人當然是你，不然我也不會為了你而選擇留在這裡。可我心裡那道坎兒過不去，依舊倔強的嘴硬道：
“隻要是肝膽相照的朋友兄弟，我都可以為他們兩肋插刀。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可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草菅人命濫殺無辜！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人性？！”
我可是在拯救他的靈魂！他要真因為殺孽太重去了十八層地獄，我到底是陪他還是不陪他？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想再反駁我，捏着我的下巴說：
“我說過，隻有你能阻止我的濫殺。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這個老色狼，我剛醒就想幹那檔子事，我要答應就是個傻子！
“我後悔了，我不該回來救你這個殺人惡魔的。你活該孤獨自閉沒朋友！我再同情你我就是個大煞筆！”
我大力推開他麻溜起身就跑，比兔子竄的還快。
保命要緊！這可是他的軍營外面都是他的死忠粉！我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萬一被他這樣那樣我就是喊破嗓子也沒人來救我啊。
還好他礙于面子沒追出來，我在心裡把他祖宗十八代罵了一把百十遍才總算覺得解了氣，然後得意一笑晃着手裡的可汗令牌哼起了小曲。
這可是我剛才靈機一動從他腰上順手牽羊來的，估計全女真也就我敢偷可汗的東西了。
聽說可汗要在校場待一整天晚上才能回來，我正好樂得清閑實施自己的計劃。
奴耳哈赤鐵了心要殺耶律楚齊，估計在牢房裡折磨夠了就會立馬将他殺了，我必須想辦法把他給救出來，否則我的良心死活也不過去。畢竟他被滅族多少跟我也有關系，雖然那不是我的本意。
……
入夜之後我故技重施用蒙汗藥迷倒了牢房的守衛，偷了鑰匙打開牢門，看見耶律楚齊被綁在柱子上渾身是傷幾乎沒一塊好肉。
“楚齊兄！我來救你了。”
耶律楚齊眯着眼看到是我之後原本還有氣無力的突然瞪大眼驚道：
“賈兄？！你，你怎麼活了？！”
“先不說這個，你還有力氣走路嗎？”我一邊給他松綁一邊問他，他點了點頭：
“你真要放我走？那你怎麼辦？奴耳哈赤知道會殺了你的。”
“呵呵~他不會知道的，因為我要和你一起走。”
我呵呵一笑，扶着他來到睡着的守衛面前：“你先把衣服換上，我帶你出營。”
我給他敷了金瘡藥，讓他穿着女真士兵的衣服，我騎着小白他牽着馬，二人大搖大擺的來到軍營大門前。
“站住！天人，您這大晚上的是要出去？”意料之中的我們被門衛攔住，我在馬上掏出可汗的令牌亮給他們道：
“我奉可汗之命出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
他們确定牌子是真的之後，這才客客氣氣的放我們通過。
一走遠我就讓耶律楚齊也騎上馬，趁着夜色月下狂奔馬不停蹄，幾個時辰之後覺得安全了，找了片密林鑽了進去。
耶律楚齊說這是回他們部落的必經之路，我們下馬點燃篝火打算休息到天亮再繼續趕路。
他坐在篝火旁喝完水用樹枝撥着火堆問我：
“所以你真是他們說的天人下凡大地新娘？奴耳哈赤也是你用仙法救回來的？”
“差不多吧。”我點了點頭，細節自然是不能告訴他。
“那你為何要救我？難道我們不是敵人嗎？”
他狐疑的看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說什麼呢？咱們不是好安達好兄弟嘛！都在一起喝過多少次酒了！我還想和你一起去大草原騎馬呢！”
“……你真要和我一起去大草原？”
“我這行李都備上了還能有假？！”我指着地上的大包袱，那可是第一次出逃時候就裝滿的嫁妝，一直還在包袱裡沒收拾呢，正好這次逃生用了。
耶律楚齊奇怪的看着我說：
“不是吧？你竟然會背叛努爾哈赤？！你可是與他和親的三公主，你要是跑了，大明皇帝能饒得了他們女真？！”
我撓了撓下巴說：“他說過的，公主隻為和親結盟，是死是活都不重要。我可以成為三公主，随便換個人也能成為三公主。他這麼殘暴這麼喜歡殺人，我可受不了他。大不了我随你去草原散散心，想回來了再回來就是。”
耶律楚齊了然一笑道：“所以你隻是在同他賭氣，并不是真的要背叛他？”
“别說的這麼難聽！什麼背叛啊，我這不是為了救你嗎？他正在氣頭上，我再留在那裡不得被他整死？等他氣消了我再回去就是了。”
耶律楚齊咧了咧嘴不再言語，我吃了口幹糧裹緊衣服就打盹兒去了。
剛睡沒一會兒，突然聽到周圍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人聲。
我猛然睜眼站了起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竟然有一大隊人馬朝我們圍了過來？看裝束竟然全都是契丹人？！可契丹人不都被滅族了嗎？！
雖然大部分是老弱婦孺還有些受傷的士兵，可浩浩蕩蕩得有大幾百人。
耶律楚齊早就護在我身前了，本以為是努爾哈赤的追兵，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突然激動的用契丹語同那些人交談。
而後所有人都朝他跪拜大喊道：“可汗！可汗！”
這個詞兒我能聽懂，可我還是一臉懵逼。不是都屠村滅族了嗎？！這些人哪兒冒出來的？！
直到耶律楚齊安撫好衆人同我解釋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奴耳哈赤根本就沒有殺光所有人！除了耶律良才父子和那些負隅頑抗的軍人，這些老弱婦孺還有投降的所有士兵他全都沒有殺，而是将他們驅逐出境，讓他們永遠不要再回來。
我頓時欣喜若狂！這個奴耳哈赤為何不早點告訴我真相？！害得我誤會他還同他吵架，我現在真的好想沖回去找他問個明白！
“楚齊兄！既然奴耳哈赤沒有殺你的族人，你現在也和他們團聚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哈！我先回去了。”
我沖他擺了擺手站起身就要走人，他卻一把将我按回去陰沉着臉嚴肅道：
“晚了，你已經回不去了。奴耳哈赤殺我父兄害得我們妻離子散流離失所，我的族人都喊着要我殺了你為他們報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