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像會說話似的

她是我的人，沈棕語氣聽不出喜怒，這時候媽媽就不得不放人，初夏連忙踱步到沈棕的後面，跟着他上了二樓，那是極好的包廂，沈棕一進門就點了很多好吃的飯菜，樓下是嬉笑的客人，樓上是安靜的包廂，初夏很多時候并不像奴婢，她平時要和沈棕一起吃飯，沈棕偶爾還會給她夾菜，有時他會一筆一畫教她寫字，偶爾外出還給她帶吃的，但是初夏知道，這隻不過主人的仁慈罷了，她必須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每次在飯桌上她總是不安的，隻要主人給她夾菜的時候，她感受到雀躍，那些不安和落差消失到無影無蹤，她知道這邊并不好，但是人心向來不可控的。

那時候的沒有想到的是，她以後的許許多多的時間裡都懷念這段時間，那時候不覺得，初夏不知道沈棕在想什麼，隻見他一言不發得在吃飯，這時候的他和以往不用，有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感受到一道強烈的視線，初夏擡起頭，沈棕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看她，她用眼神詢問，感覺這不能夠表達自己的意思。

“主人是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隻是覺得你的顔色不輸外面的女子”

初夏聽不懂潛在的意思，不知道沈棕隻是單純的聊天，還是他打算利用她的美色，她想雖然她極其讨厭以色侍人，但是如果他想，

她不厭，她所有的原則底線都可以為他讓步。

“在想什麼？快吃呀。”沈棕不解問道，初夏當然不會直接說她在想什麼。

“沒什麼”。

包廂以為上演歡樂場，換了一場又一場的人，你唱罷我登場，初夏完全沒有看過這種場景，以前她都是站着門外，看一場鬧劇，而如今站在高處，竟是如此的絢爛。

“我出去一趟，你需要什麼叫小二點，不要為我省錢。”在初夏稍微出神的時候，沈棕已經往外走去。

沈棕出了包廂後進入另一間包廂，顯然裡面的人已經在此等待了許久。

“沈老闆，美人相伴，舍不得出來了？”年輕的公子調侃道。

“各位考慮得怎麼樣，從鹽城運輸到宛城，成本不高，利潤極大，隻要各位合作，這事簡單。”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七未免太多了。”

“那可以再考慮一下，有沒有我都可以做。”沈棕向來是好脾氣的人，路是給他們找到了，做生意的那有甘心的。

“朱兄，這說的就不對了，沈兄既是倡導者，官府文書還需要沈兄的關系，這是沈兄應得的。”沈棕不置一詞。

各方出來緩解氛圍，沈棕知道這局是必赢，他甚至都不需要出聲，自有人為他開脫，站在高處的人，享受着世人的恭維，享受着這上層的資源，當他見識到越來越多的人，他對着件事的感悟越來越深。

而想初夏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有人托舉，她這輩子，甚至她的下一輩都是這樣，在壓迫中度過颠肺流離的一生，下面的人有何來平平凡凡呢。

酒過三巡，還剩酒量好的，沈棕繞過醉倒的人，回到初夏的房間，初夏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沈棕，沈棕身上都是酒氣，她的父親也喜歡在黃昏之時喝二兩米酒，她的父親沒有其他的不良習慣，唯一喜歡多年就是喝酒，初夏一直覺得喝酒的男人都很臭，就如同它的父親，但是沈棕的身上卻有一種清香夾帶着酒香，她的心跳在這時候失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喜歡上了這個人，說不清是不是他出現的時機還是他長得實在太驚豔，或者她很早就發覺這個事情，隻是之前她急得否認，又有點不可思議，她們明明沒有認識多久。

深棕的臉很紅，白裡透紅，初夏扶着他進内室去，喝了酒的沈棕氣息平和，人也顯得乖乖的，初夏要了一壺解酒茶。

初夏有一瞬間覺得滿足，又有一瞬間覺得孤獨，滿腹的心事無人知，而她的心意注定一輩子都不會見天日，如果有那麼一天，她被抛棄的日子就不遠了。

沈棕覺得手有點重，還沒有看清什麼，就聽到初夏的聲音，溫和的，猶如天籁的，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公子可是醒了？”初夏試探問道。

“嗯。”手上還有餘溫，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握着初夏的手，還是緊緊握着。

沈棕若無其事收回雙手，沈棕不知道昨夜的事情，但是初夏昨天晚上是清醒的，到後半夜的時候，沈棕又磨人得很，大概是喝醉了，一直命令她幹活，不是喝水就是說有蚊子，她為他趕了一夜的蚊子，最後還不讓她走，她當然也沒有地方可去，可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開。

“昨晚沒怎麼睡吧，回去以後今天好好休息一下，不用過來了。”沈棕覺得頭疼，他沒有想過自己會醉，甚至喝的都很少，大概是長時間沒有喝酒了，一下子喝那麼烈的酒沒有适應過來。

跟着一個好主子就是好，初夏能夠隔天差五休息，睡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那種安甯中夾帶着孤獨，以前為了生活從來沒有細細品味這種感覺，隻是當她有越來越多的時間，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初夏坐下來，學着沈棕的姿勢臨摹他的字，他的字裡行間蓬勃有力，工整又不失張揚，她很喜歡，在沈棕的藏書中，她還是最喜歡他的字。

明和十年初，沈棕帶着初夏回到沈家，這是初夏第一次進高門大府，深厚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還沒有等她細細品味其中的滋味，就有仆人把她帶下去，那是一個十人間的大通鋪，床上的被套整整齊齊折疊在床上，一切整然有序，顯然是這裡的規矩，初夏這時候又是另一種滋味，當下人的，時間和空間都被嚴重壓縮，那些想往上爬的人也無可厚非。

接過嬷嬷手裡的被褥，初夏沒有剛剛開始的好奇，她知道她将會開始新的一段生活，而這一段生活一定不會很美好。

沈父沈母早已經翹首以待，足足有三年不見，沈父看着這個已經退卻少年的青澀的兒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來便好。”

沈母滿含淚水，她隻知道她的兒子終于回來了。

“父親，母親。”沈棕把準備的禮物打開。

“母親，這是衡陽産的牡丹屏風，你向來最喜歡牡丹。”那牡丹紛繁複雜，在屏風上面栩栩如生。

沈父略帶羨慕看着那屏風，他有點不确定兒子會不會單獨給他帶禮物，這兒子從小便不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父親，這是我給你帶的江南墨硯。”下一刻就聽到自家兒子對他說，沈父一笑，眼角就有三兩皺紋，那多年官場上養出來的冷俊都柔和幾分。

“好好好，這些年在外過得怎麼樣。”墨硯的手感是極好的。

“去過幾個州，也認識了幾個好友，回頭介紹給父親認識一下。”沈棕想想答道，一時半會是聊不完的。

“好了，好了，你怎麼回事，讓孩子好好休息幾天，日子還長得很。”沈母顯然有意見，她的兒子才剛剛回來，凳子還沒有坐熱呢。

“那有沒有遇到什麼心儀之人，我們家是不介意門第的。”沈母想起跟在他身後的丫頭，還沒有到家，便傳信給管家，要他安排一個丫頭，試探性問道。

“母親，兒子想先立業後成家。”沈棕當然明白母親的試探，他給了一個模糊兩可的答案。

“也好，要是想成親，我回頭給你介紹幾個。”沈母當然不會再問下去，她怕問下去不會是她想要的答案。

“嗯。”見兒子不拒絕，沈母悄悄松了口氣，沈父中途想打斷沈母，顯然害怕沈母的威力，沒敢吱聲。

這飯終究是結束了，沈棕在父母關心下回到自己的庭院，等沈棕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初夏的影子，揮了揮手讓小斯去尋找，很快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公子。”初夏換上了新的衣裳，挽起頭發，沈棕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初夏，像發現什麼新玩意一樣。

“你住那裡？”沈棕問道，初夏猜測他隻是單純好奇。

“奴婢不記得了，隻記得是在西院。”初夏老老實實回答，她很少認路，除非特意去記。

“嗯，今晚搬去我隔壁廂房，你是我的貼身侍女。”沈棕失去了興趣，他向來不喜歡在這種事情上花心思，無非是上面的人來試探他的心思，他那對父母呀，說聰明也聰明，說笨拙也真的笨拙。

沈家家規深嚴，初夏單是适應府裡的規矩都疲憊不堪，晚上沈棕回家，每天強打得精神，侍候沈棕吃穿，隻要沈棕在書房處理公務的時候，她才有時間休息一會。

狼山上三土匪占地為王，時常下山搶劫收人頭費，當地縣府頭疼不已，沈家作為當地士紳，很多家族生意都收到影響，沈棕大哥在京城做戶部侍郎，沈棕雖然不為官，但是家族大權實際上都在他手中，剛剛處理好狼山的事情，擡頭就看到初夏像小雞啄米一樣。

初夏一大早便得到消息，白天用也要貼身侍候公子，初夏用不解的眼光看嬷嬷，老嬷嬷揉揉她的頭，溫聲道：“公子以前有個貼身的小斯，到那裡都要帶着，公子對自己人都是這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