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沉默了一陣的艾奧裡亞忽然開口駁斥:“沒有她,你才活不了呢!”
這話很是突兀,仿佛他被什麼東西刺到了。
碧琳達覺得奇怪,問:“你說誰?”
“城戶紗織……也就是雅典娜。”艾奧裡亞隻得回答,想起既然隐瞞身份就不該介入這個話題,眼下還是盡快了結它,言語中竟帶了一點懇求,“别這麼說她。”
紗織即為雅典娜,對稍微了解聖域時事的人,已不是秘密了,當初銀河擂台賽通過媒體大力宣傳過,隻是碧琳達不太關注時事,這麼一提,她才把它跟艾奧裡亞的日本之行聯系起來,說:“原來……還是女神,真是貴不可言,從小就高高在上,有親衛隊、受人頂禮膜拜。”
無神論者可以存在于任何次元,即使在有神的次元中,也沒有對神的信仰,而隻把他們看成出身極顯赫的人。碧琳達如此,最初拜某位戀童的神父所賜,所謂的神,要麼不像贊美詩中那般仁慈,要麼沒有神奇到哪兒去。
在艾奧裡亞聽來,這話更像在諷刺他的盲目膜拜,因此說:“沒誰隻因為她的出身而膜拜她,她要承擔女神的責任,才有人追随。”
碧琳達不解,問:“女神有什麼責任呢?還不是在襁褓中,就有人把一百個孩子獻給她。”
“她要守護大地呀!”艾奧裡亞脫口而出,差點忘了,他必須像不在場的人那樣,引用别人的話,又補救,“比如……像潘老師說的,在大日食的時候要阻止大地陷入永恒的黑夜。”
“吓,那個故事,你倒真的相信。我本來就半信半疑,後來聽說星祿的兄弟有些還給她賣命,我就不信了,他們不會對這個世界滿意的,怎麼可能為了維持它而拼命?除非被洗腦了才會給代表這個世界正義的雅典娜賣命,既然洗腦嘛,守護大地的傳說很可能也是用來洗腦的工具而已。”
“不是給她賣命!”艾奧裡亞因義憤而漲紅了臉,說,“這個世界固然不公平,有時還很殘酷,但這是人們唯一能生存的地方,如果它毀掉了,那誰也不能活了,包括所愛的人。你要說這個世界需要改善,一點沒問題。但是毀滅并不能帶來新的世界。”
碧琳達從沒見他這麼激動,怔怔地不敢作聲,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的信仰,幹嗎口沒遮攔的?待他說完了,她才謹慎地勸解:“那事反正咱們都是聽人說的,究竟怎麼回事誰也弄不清楚。現在你都離開聖域了,女神怎樣有什麼關系呢,不是該追求個人幸福了嗎?”
她隻想息事甯人,随口說,殊不知艾奧裡亞昨晚恰好跟兄長談論過個人幸福,真的往那兒想了。
“那種不切實際的——奢望。”他黯然說,昨晚就認為是奢望,現在更是,紗織的話沒說完,他也猜的出來,将來面臨要惡戰,發招慣用的手傷了會十分不利。
“怎麼會不切實際?”碧琳達十分迷惑,他為何忽然變得悲觀消極了?無論如何,她看不過去,開解說,“有雅典娜幫你呢!”
艾奧裡亞警覺起來,她該不是突然發現他的真實身份是與雅典娜共同戰鬥的聖鬥士了吧,于是問:“這是什麼意思?”
“你想呀,你哥哥為了救雅典娜而喪生,所以,她對你還不是有求必應?不管實現你的願望需要花錢還是用權力,她全都綽綽有餘,既然雅典娜又是城戶财團的繼承人,就太好辦了!”
碧琳達無端惹他生氣——畢竟艾奧裡亞沒有像莫裡森那樣吹捧過澤蘭丁娜,因此想想,彼此的不快都是她引起的——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就非常熱情地幫他想辦法,卻不知她的辦法對于他真正的難題,隻會令人哭笑不得。
“原來,她以為我被能用錢或者權力解決的問題困擾。”艾奧裡亞心想。其實,他不願當聖鬥士的話,自己走就是了,何須雅典娜幫忙?
兩人正說着,忽地刮起一陣風,把桌上的一些單頁紙和薄本吹跑了。
碧琳達急忙起身,要追回作業。
“讓我來,是我弄的。”艾奧裡亞說着,搶先奔過去撿。
風可真夠大的,碧琳達心裡歎道。因為今天有陣風,她特意找了一塊石頭,壓在一摞作業紙上面,居然沒用,怎麼回事呢?她轉到木桌的另一邊,發現了地上一撮石頭的碎末,哦,原來如此,她明白了,石頭被他捏碎了,怪不得他說她的作業被吹走是他弄的。
艾奧裡亞說他的修煉很失敗,現在肯定還會這麼說,在聖域修煉的人誰都能把石頭捏碎,相比之下他弱得很,碧琳達暗自嘲諷,這不是他最喜歡的句式?她不了解他們的修煉,沒法反駁,但并不等于不懷疑。
話說回來,剛才他氣壞了……沒辦法,碧琳達一向善妒,從小時候忌妒更受父母重視的弟弟,到如今忌妒家境好、不需要自己賺錢上學的同學,仿佛人家都比她走運,沒有不值得忌妒的,隻有能不能克制住忌妒的問題。對于城戶紗織,她的妒火則完全沒法控制。以她夜晚從事的行業,聖域是不會允許她進入的,那會玷污了女神的聖地。可是,誰又樂于當夜女郎呢?女神轉世從小得到嚴加保護,自然不會有普通人的無奈。人的高低貴賤,真是生來就注定的。
不多時,艾奧裡亞把所有吹走的紙張撿回來了。
“謝謝!”碧琳達說,又問,“剛才我說的對吧?”
見他不答,她嘗試着模仿宗教徒的語言,迎合他的信仰勸道:“信神者理應得到神的祝福,雅典娜繼承了城戶财團,正是為了方便她賜福,應該心安理得地享用嘛。”
艾奧裡亞已不在氣頭上,一聽這不倫不類的歪理,不禁笑了,說:“咱們别再談論雅典娜了。你在赦免書上滴墨水的事,别再說漏嘴就行了,雅典娜不會計較這點小事,但是别人不知會怎麼想。”
他顯然還是不贊同她,又不說原因,不過似乎不生氣了,隻提了這點要求,還是為她着想,碧琳達不好再說什麼了,答應:“噢,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