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無表情:“叫什麼,福與的,沒看清。”
“那是福興。”胡知節道,“諸玠派了私兵來,正在福興客棧,你不必操心他了,他們會帶他回去。倒省了你的工夫。”諸玠即諸明月父親,太後兄長,當朝相國。
胡疊一愣:“師父未曾告訴我他派了人來。”
胡知節道:“你問過我麼?我來你隻問我見不見婁知遠。”
“好罷。”她坐到他床榻上,開始吃那噎人的幹糧,“想着回燕京,不帶諸明月便不用買馬車,好極了。不過你現在要見他嗎?”
胡知節一愣:“不……不必,他性命無礙就好。”
胡疊嘿嘿一笑。過會兒李玉篇上樓來,目不斜視地從門前過去,走了幾步,猛地退回來,歡喜道:“姐姐!”她便應了一聲。
三人都是利落的性子,說好要走,胡知節立刻要了玉篇的銀錢去買幹糧,看得胡疊眼角抽動,但也并不作聲,沉默着背上後駕馬出發了。
日以繼夜,夜以繼日,一日歇息兩個時辰,馬都累得兩股戰戰,六日回了京都。胡疊帶玉篇回自己府中,玉篇在她那兒住,胡知節自另有住處。
光靠俸祿可買不起她如今這大宅子,胡疊原先是個出苦力的,繼任前住在胡知節處,繼任後整日住在宿衛府中,如何買的宅子,又是個曲折故事。
她院中三人,一名敬君,一名瞿衡。敬君是窮苦出身,自小被賣給樂坊,學些散樂歌舞,憑技藝過活。後來得罪權貴,被打斷一條腿,暑日裡扔在陋巷,傷處蠅蟲萦繞、膿腫不堪,發了高燒,幾乎沒命。胡疊經過時聽他呓語,動恻隐之心,不顧阻攔買了他來,便買了處小屋子養着他。
她與胡知節效命太後,替她培養做些要命之事的暗衛時,常搜羅些孤兒。瞿衡與瞿尹便是胡疊親自在集市買來教養的一對兄弟。瞿衡年紀稍長,對她生出心思,又兼見敬君讓她收在院中,竟自薦枕席。不過相貌不錯,并能替她打理積蓄,她便不曾拒絕。
小屋子住不下人,瞿衡用她的錢設的鋪子都有盈餘,于是買下這宅子,朱門紅瓦,頗為闊氣。
胡疊進門時有人去報了信,先來的卻是她第三位相識的藍顔知己——急忙湊到她跟前,摸起腕來:“臉色不好看,讓我瞧瞧。”
大夫是也。
她笑道:“聽寒,我是累的。”
柏聽寒神色不善:“我聞你就有股子血氣,不知傷了哪裡,還長途跋涉,敷衍我?怕我知道了日日埋怨你麼?”
胡疊這才道:“背上讓火燎了,不礙什麼事,也抹過藥。”
他拉着她到房中,仔細看了,氣得發狠:“什麼抹藥?幾時抹的藥?血都蹭在裡衣上了!你總不當回事,往後像師父那樣落了病根可就好極了!早我死了,我将你燒了埋了就是,自去逍遙快活!”
胡疊連連苦笑:“好了,好了,我的不是,勞煩柏大夫為我治一治,免得血氣熏着你……”
“這是什麼話?”他哼了一聲,“我還嫌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