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疊問道:“初晴,你認得她?”
初晴答道:“我同她講過幾句話。徐掌書平日不多見人……”
此人既然不是所謂的山長,方才死的又是誰?胡疊察覺不對,朝他們二人囑咐:“你們等我片刻。”随即向原本那院落跑去。
諸明月與初晴四目相對,輕咳一聲:“你……是她妹妹?我記得她從前,隻有個妹妹叫李玉篇。”
初晴神情茫然,不知他問到這個要做什麼:“玉篇姐姐啊,我是……你是誰?”
諸明月道:“我是她夫婿。”
初晴疑惑地張嘴:“啊?”
她是并未見過諸明月的,胡疊也沒在她們幾個跟前罵他,想了想,遲疑道:“……四公子?”
諸明月疑惑地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嗯?”
他忽然腦筋一轉,想到胡府那幾個男人,立刻臉色鐵青,才知道自己被當作與他們一齊排資論輩的了,氣得胸膛不住起伏,背身喘氣:“我是正經——我遲早将什麼胡亂招惹來的公子通通趕出去!”
初晴眨眨眼,并不清楚他為何動怒,徒留他獨自憋悶。
胡疊回時手上提了一顆頭顱,問道:“你認得他嗎?”
——便是早前殺掉的老人。
初晴打量一會兒,小聲道:“我仿佛見過他,如此年紀的老者,似乎是我們剛到書院時在前頭掃地的。隻是後來,換作了他。”
胡疊見她指向梁生,活動着一番指骨向他走去:“這二人既不是楊白鶴,又是原本就在這的,你換了他,想必知道在他們身上出了何事。要我将你吊起來拷問嗎?”
“阿疊。”諸明月道,“我觀他情态,并不心虛恐懼,卻像早有預料,不如直接好生說說呢。”
梁生靠在樹旁,笑了一笑。
諸明月問:“這衆多學子誦讀禮記,雖聲音不小,但缺神采,是什麼緣故?”
梁生道:“講堂東南、西北角各有座香爐,你們滅了就是。”
胡疊再進了門,諸明月與她各自尋一個方位。她真見着個不起眼的、巴掌大的小爐,上插三炷香。奇怪的是她五識靈敏,竟嗅不到絲毫氣味。
胡疊揮刀将之齊齊斬斷,喚道:“明月,你可熄好了香?”不聞回音,卻忽然之間頭痛如絞,她眉心一皺,不禁靠在牆邊,勉力擡眼一望,隐約見諸明月倒在地上。
意識漸弱時,梁生駐足在她跟前,初晴随他走近,面上辨不清神色。
“心之逸者其神完——”
“觀之達者其形固——”
胡疊蓦然坐起!
“阿疊!”諸明月坐在床邊,緊緊握着她的手,室内昏暗,他雙眼明亮,滿目焦急,“身上可有不适?”
“——我總不至于害你們性命。”初晴冷冷道,“你少生些氣,能活得長些。”
胡疊聽她言語,心下深感荒謬:“你不是初晴……不,你就如同我殺的自稱為楊白鶴的人一般!”
荒唐。荒唐至極。
“不論你裡頭藏的是誰——滾出去!”
初晴笑了一笑:“你也少生些氣。殺人時分明痛快得很,對我就是滾了?怎麼不拿刀架在我身上将我頭也砍下來?不忍心了?”
胡疊咬緊了牙關。
她的确不忍心。人有親疏遠近,她心裡一杆秤誰沉誰輕,她自己自然清楚。胡疊并不是個多麼寬容博愛的人,更厭惡繁瑣麻煩的事。對惹她不快的,一刀過去,亂麻斬盡,便是她的作風。但對稍親近些的人,胡疊總是護短的。
初晴迤迤然端坐在榻上:“你說我是梁生,也未嘗不可。”
諸明月面沉如水:“你們用的什麼邪術?”
初晴笑道:“怎麼是邪術。三垣城不外傳的神仙秘術,人人心向往之,哪裡容得你污蔑。”
“三垣城!”胡疊聽這名字,不禁一驚,“你竟從三垣城來!”
初晴打量着她:“你不是尋常禁軍吧。武功不錯,手段狠辣……”
胡疊道:“我乃禁軍統領,陛下近臣。你不認得我……”
“不對。”諸明月忽然站起身,“你方才喊我四公子,你分明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