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坐在下首坐在繡凳上的女子,瞧着二十歲出頭,面容尚且年輕,隻是面上的愁苦敗壞了好顔色。
雅爾檀在腦子裡翻了翻,認出來這是兆佳·博玉,生了皇五女端靜的人。
兆佳·博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幾分羨慕之色,她是真的羨慕雅爾檀,同為與皇後牽連,她現在還是最低等的格格,雅爾檀卻是聖眷在濃。
若說有什麼區别,不過是她與皇後同時生産,皇後崩逝,她卻尚存,但當時皇後崩逝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兒,誰會記得她呢?
去報喜的人連康熙面都沒見到,隻是得了聲吩咐,讓内務府比照公主的禮儀來伺候,連見到康熙,都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
兆佳·博玉的話一出,現場安靜了下來,她自知說錯了話,臉漲得發紅,起身行禮,道:“奴才失言。”
“博玉格格素來快人快語,昭妃不要放在心裡。”華賽笑着打了個圓場。
見華賽為自己說話,博玉臉上立馬浮現感激之色,恨不得一訴心中想法。
雅爾檀在心裡感慨這就是收買人心啊,她也笑着道:“姐妹閑話家常而已,不必拘禮。”
哎,宮廷生活讓人堕落,想當初她對宮裡姐姐妹妹這套嗤之以鼻,現在竟然可以面不改色虛以逶迤了。
“多謝昭妃。”博玉連道。
華賽環顧四周,她道:“聽聞妹妹同皇上建議,要将隔壁的屋子收拾出來給保成居住?”
這事兒能瞞過别人,卻瞞不過華賽,手握六宮大權,内務府的動作也不小,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吉鼐半垂頭,神色不明。
誰都知道太子當初是從鐘粹宮搬出來的,雖說理由是太子冊封大典,但大典已經過去數月,太子還呆着乾清宮,個中理由讓人猜測。
“皇上憐憫太子,将先皇後的居所撥給太子使用,以作緬懷。”雅爾檀道,她就是提了個建議,怎麼做那是康熙自己的決定。
這話倒是讓吉鼐好受了點,明知華賽是在挑撥,但心裡仍免不了不甘,她養了太子那麼久,說換就換,讓她顔面往哪裡擱,難道雅爾檀這種未曾生育過的人能比她要強?
若是皇上疼愛太子,也算能說得過去,反正甭管她們是否理解,皇上對太子的寵愛怕是任何一個皇子都望塵莫及。
華賽的兒子還是長子呢,不也沒有比得過嘛。
吉鼐笑了笑,對華賽道:“皇上素來疼愛太子,如此安排倒也不稀奇。”
“确實如此。”華賽道,“當初太子住在鐘粹宮之時,也是旁人不及的。”
這個旁人指的便是吉鼐之子,長生。
同為皇子,兩人的待遇可是千差萬别,太子與皇上同等待遇,甚至于兩倍,而長生不過就是普通皇子待遇,甚至比不過長子胤褆。
這話戳到了吉鼐的痛腳,有誰能比她更清楚其中差距呢,這也是她想要将太子留在鐘粹宮的緣由,多少能沾點光嘛。
但她的計劃被華賽打亂,倒是便宜了雅爾檀。
吉鼐就是萬般不服,也不會當面鬧起來,她神色淡淡,“太子乃是儲君,自然是與衆不同的。”
兩人久為對手,自然不會當場撕破臉,隻是各自在心裡記下一筆,待着日後讨要回來。
雅爾檀坐在上首,觀察兩人相互傷害,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都知道對方的痛處,踩着雷點蹦跶,就看誰先爆發。
她發現隻要不是自己打嘴皮子仗,隻需旁觀,還是挺有意思的,暗含機鋒,仔細琢磨。
除了她,納蘭珠也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留下來,要與雅爾檀再琢磨一下。
雅爾檀點點她的鼻子,“你看熱鬧的神色太明顯了。”
納蘭珠拖着腮,笑着道:“她們都快擺在明面上,還在乎我看熱鬧了?你快同我講講捉鬼一事,我實在是好奇。”
雅爾檀隻能将當初之事又說了遍,她道:“也有幾分運氣在其中,若是李匡之後收手,那就很難捉到了。”
“這麼好的機會,他如何甘心收手?”納蘭珠不以為意道,再者,鬧這麼一出,不就是想讓康熙厭棄雅爾檀嘛,都沒有達到目的,别說他,就算是董佳氏,也不會輕易松手。
雅爾檀笑道:“所以他被抓也不冤枉。”
倒也是,納蘭珠跟着也笑了,她道:“你被吓病了的傳言在宮裡來勢洶洶,連我差點都信了,連我姐姐都來問我真假。”
納蘭珠的姐姐名為布音珠,如今也住在翊坤宮,兩人素來關系不錯。
納蘭珠進宮後甚得康熙歡喜,布音珠也并未心生嫉妒,而納蘭珠也處處維護布音珠,姐妹情深令人羨慕。
“還好你穩住了,莫要牽扯這些事情裡。”雅爾檀道,納蘭珠性子裡有着純真爛漫,也希望能她一直保持如此。
“我清楚得呢,都沒來問你呢。”納蘭珠驕傲道,她心裡是想來的,但布音珠讓她再忍忍,等事情有了定論再動作,她才憋到現在。
雅而檀被她神氣的動作逗樂了,“我該說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枉我等了這麼久。”納蘭珠道,“先前就覺得董佳氏不知禮數,姐姐替她說話,她連一聲感激都沒有,現在又陷害姐姐,皇上罰了她,也算是大快人心。”
納蘭珠的話帶了幾分稚氣,讓雅爾檀嘴角忍不住上翹。
納蘭珠朝着隔壁使了個眼色,小聲道:“我聽聞太子脾氣不好,他住在旁邊不會有問題吧?”
雅而檀笑笑:“不過是皇上随口一說,來不來還不一定呢。”
納蘭珠皺皺鼻子,“我覺得你還是做好萬分準備,那小家夥可不好相處呢,要是惹出麻煩,皇上未必站在你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