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年間,李自成決黃河倒灌開封城,其後,河岸屢次決堤,防護廢弛,黃河之患,積弊累重。
順治元年,清軍入關後,在山東濟甯設立河道總督,即河台,掌管黃河、京杭大運河、永定河等河道的防洪、疏浚等事宜。
迄今乃是第四任河道總督王光裕,在任四年有餘,除了修複潘季馴所建設的崔家壩外,還将季太壩移到黃家咀,分流減緩水勢。
但自十年上任至今,每一年黃河都在決堤,不隻沒有減緩水勢,反倒不斷加劇,田宅盡毀,流民千裡,餓殍遍野。
這當然不一定全是王光裕的問題,但他沒有治河的能力還是看出來了。
隻是康熙派去的工部尚書冀如錫、戶部侍郎伊桑阿尚未回話,康熙暫時沒有發作,所以都以為他要尋找擅長河工之人是要作為王光裕的助手,否則怕是頭都要擠破了。
雅爾檀還是挺佩服康熙沉得住氣的,是她揣着這樣的機密,晚上得輾轉反側,不過或許在帝王看來這并不算什麼,宦海沉浮可不是随便說說。
“你說說,肚子裡就這點墨水,還想治理黃河?怕是一個浪頭過來,都找不到自己掉在了何處。”康熙背着手在屋子轉了好幾圈。
“這些人推薦人的時候不能上點心嗎?難道說朝廷用人的要求誰能喘氣兒就行嗎?”
雅爾檀……她要收回自己剛剛的想法,某些人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沉得住氣的,
她盤着腿,坐在炕上,平靜地喝着茶,“他們說了什麼?”
“那個叫做趙曉光的,連黃河途徑幾個省份都說不清楚,還跟朕大言不慚地談治理。”康熙回過身,繼續道,“還有王勤,竟然說出決堤洪澤縣,減緩高家堰,何等蠢貨!”
雅爾檀聽着康熙吐槽,神色平淡,能說兩句都是臨時抱過佛腳的,康熙該擔心的是那種蠢笨無知又大權在握的人,如鲠在喉。
“皇上要不要出宮散散心?”雅爾檀笑問道,将茶杯放回桌子上,下了炕,“之前皇上還說陪我出宮呢,到現在還沒實現呢。”
康熙終止了話題,順着回憶了一下,确實好像有這回事,罷了,出宮一趟,權當散心了,“那就出去玩玩吧。”
哎,就喜歡這樣好說話的男人,雅爾檀歡喜地去換了身裝扮,她雖然沒有出宮,但出宮的裝備還是有的,立馬吩咐詩錦送到乾清宮來。
那衣服,在坤甯宮可穿不得。
康熙一擡眼看到從屏鳳後繞出來的雅爾檀,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他趕緊将茶盞放下,咳嗽兩聲,正色道:“你這是……”
雅爾檀攤開手,原地轉了一圈,笑問道:“如何?”
她身上穿着一套便服,湖綠色打底,上面是銀色西番蓮纏枝花紋,衣襟袖口大量用的是金紅色緞料,再配上淺綠灰色的滾邊。
頭上是一頂同樣金紅色亮色雲紋的六棱瓜皮帽,額中間鑲着塊成色甚好的碧玉。
一眼看過去,肌膚細膩,唇紅齒白,活脫脫富家少年郎模樣。
“怎麼穿着……”
“穿男子的衣裳又如何?”雅爾檀不以為意,她又不是穿品如的衣裳。
想想雅爾檀的性格,康熙幹脆閉了嘴。
雅爾檀走了兩步,适應一下自己的身份轉變,動作裡帶着幾分利落,她坐在康熙對面,将手中的折扇放在康熙面前,“萬事俱備,請三哥在上面題個字。”
應該先題扇面,再粘到扇骨上,但她現在就有一把空白的成品,也就不講究了。
康熙拿起折扇,徐徐展開,他很少題字,對外頂多賜個福字,但雅爾檀想要,他自然不會不同意,想象一下她拿着扇子的樣子,很不錯的樣子。
于是拿着扇子坐到書桌後,大方道:“你想要什麼?”
雅爾檀跟在他身後,手肘撐着桌子,托着腮,笑眯眯道:“我已經想好了,就要‘極樂無憂’這四個字,寓意圓滿,與我甚為相配。”
康熙點了雅爾檀額頭一下,無奈地笑了,他挑了隻筆,蘸上濃墨,運了運氣,寫下“極樂無憂”。
雅爾檀拿起扇子,上上下下欣賞了一遍,毫不吝啬贊美道:“三哥的書法果然是臻品。”
康熙對她口花花的行為已經相當了解,但心裡也忍不住小小地雀躍了一下,他打量了雅爾檀一眼,眼神在那細軟的腰肢上掃過,“還缺點東西。”
雅爾檀???
康熙起身繞過桌子,踱步到自己屋裡的置物閣前,沉吟一會,從左上面挑出一塊刻着并枝蓮紋的碧玉,挂在雅爾檀的腰間,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不錯。”
“沒有别的花紋嗎?”雅爾檀略微不快,并枝蓮紋是不是太秀氣了?她想換個有氣勢的!!!
“隻有這個同你帽子上的碧玉成色相配。”康熙一臉無辜,他又在匣子裡撥了撥,找出一個同顔色的扳指,戴在她的拇指上,“這些是朕年少時帶過的,都贈與你了。”
除了那塊玉佩,他覺得不夠霸氣。
當然,也是當初少年人的想法,朝政無法掌控,就迫不及待想要些能夠突出自己想法的裝飾品,現在看來是何等的幼稚。
這種小事兒他可不會告訴雅爾檀,讓她有機會取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