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夫太郎此刻滿眼都是妹妹,相當專注地蹲在地上,無暇顧及她的冷言冷語。
後半句她近乎歎息着出口:“怎麼偏要從我的肚子裡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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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母親就死去了。
花街的遊女們往往不能也不會選擇将孩子留下來,妓夫太郎的出生是因為他的生命力頑強,堕胎許多次後仍然在母親的腹中生長,而小梅——妓夫太郎為妹妹取了這樣的名字——則是因為母親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堕胎帶來的傷害,其實懷孕本來也是折磨,隻不過她想活過這個冬日。
普通遊女的性命在吉原是輕飄飄的東西,花魁的死去稱作香消玉殒,不乏有客人寫悼詞來惋惜,而普通遊女的死亡則每天都會發生,老闆娘很快将母親在切見世的房間安排給了别的住客,還有運送屍體去寺廟的人并不虔誠地為她念誦了幾句經文。
此外唯有淺草的謝花君真心實意難過了片刻,謝花君是母親的熟客,據說已經有了許多年的往來。
妓夫太郎私下裡猜測謝花君或許是小梅的父親,京町二丁目羅生門河岸的名聲傳揚在外,一向招攬不到新鮮的客人,會來光顧的都是連小見世都去不起還好尋花問柳的貧家男子,其中尤以謝花君最為英俊。
小梅長開後逐漸顯露出美貌,樣貌普通的父親不會生出這樣漂亮的女孩。
“這孩子或許會有成為花魁的潛質。”遊女屋的老闆娘點了點小梅的臉。
妓夫太郎抱着妹妹後退,很警惕地看着她。
老闆娘眉毛一挑,嘲諷地笑起來:“可惜她有你這樣醜陋的兄長。”
妓夫太郎沒有介懷她的諷刺,母親死後他被趕出切見世,已經落到無處可去的境地,倘若他隻有一個人那怎樣都可以活下去,但他還有一個幼小的妹妹。
老闆娘願意看在小梅未來的資質收留他們,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