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缇跑到頂層,狂跳的神經漸漸松懈,不過劇烈運動的心髒餘韻未消振着他單薄的胸脯,輕微地起伏着。
蘇缇來的時機不湊巧,連廊正對面校領導簇擁着一個女人走過來。
女人長相年輕,氣質卻很成熟,襯衫西褲、簡單幹淨。
蘇缇立刻退到旁邊,等着這些人走過去。
“上課時間不老實待在教室,瞎逛什麼?”年紀主任看見被大雨淋濕的蘇缇,不悅地訓斥道。
蘇缇剛才多看了幾秒女人的眉眼,現在又低下頭去,默默聽着年級主任的斥責。
“看着跟我弟弟一般大,這個年紀的小孩兒都愛玩兒。”女人笑着說完,話音一轉,“不過,現在還是以學習為主。”
“阮總說得對。”校長附和兩句,随後意會道:“亦書同學要是身體好轉,就可以回來上課了。”
稱呼為阮總女人停下腳步,彎起唇角,很好說話的模樣,“小弟的手表找到了,在他的書包裡,是他粗心大意以為丢了。”
其實沒找到,左不過五萬塊錢的表,比不上趕緊揭過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把人送回學校省心。
“他對被他污蔑的同學挺愧疚,跟我保證過這次回來肯定好好上課、友愛同學。”阮亦書跟她保證不止一回,即便這次誠懇到像是轉了性,聽聽也就算了。
校長點頭,“他們這個年紀沒隔夜仇,說開就好。”
女人介紹身旁的男人,“這是亦書的小叔,進了咱們梧華當班主任,有他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校長聞言安心不少,阮家有錢是有錢,阮亦書卻是混天魔王的性子,成天禍害他清華北大的苗子。
說白了,他是樓也想要,升學名聲也想要。
不管祁周冕跟誰告個狀,他都能有理由出面遏制一二,偏偏祁周冕的聰明勁兒全都用到學習上了,面對他班主任和其他老師輪番做工作跟個啞巴似的,閉口不言。
幫忙都沒法兒幫。
有大人看着總歸是好的。
校長目光轉向阮總口中他們家的小叔。
蘇缇同樣擡了擡頭,結果被年級主任擋了個嚴嚴實實。
“不知道頂樓是老師們的辦公區域?”年級主任喋喋不休,“剛才齊屹他們溜達一圈,說是幫體育老師搬器材,你也是?”
蘇缇身體纖瘦,褲腿被雨水打濕,又多了份脆弱的可憐勁兒。
比起剛剛吵吵嚷嚷的齊屹他們,蘇缇就顯得很乖。
年級主任心裡自動将蘇缇和齊屹那幫混子區分開,脫下外套給蘇缇,隻當他不願意學習趁着下雨去玩水兒,“大雨天也不怕凍死,外面哪有教室裡坐着學習舒服?”
“外套明天還我,順便把三千字檢讨放到我辦公桌上。”年級主任摸了下蘇缇肩頭,很涼,順手給蘇缇披上外套。
蘇缇躊躇不安地任由年級主任發揮關心學生美好師德,手指忐忑地絞緊衣擺。
他不認字啊。
他寫不了檢讨。
蘇缇透白的小臉兒微微漲紅,一副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
年級主任無知無覺,拍了拍蘇缇後背,“快點兒去上課吧,對了,你哪個班的?”
蘇缇聲音比之前回答齊屹問題還低,繞住舌頭般生澀拗口,“高二八班。”
這點兒貓叫的動靜,年級主任聽見了,他的新班主任也聽見了。
年級主任一愣神,連忙回頭,“梁老師,你們班學生。”
“真巧。”梁清賜笑笑走過來,不經意掃過蘇缇校服褲子,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幾角面值不一的鈔票,他沒拆穿,隻道:“明天把主任衣服放到我辦公室,檢讨也交到我那裡,正好我們兩個聊聊天,培養培養我們師生感情。”
年級主任很認同,看梁清賜的眼神都帶上賞識。
新老師就應該抓住一切和學生相處的機會,這樣才好帶班。
本以為是阮家塞進來混日子的,男老師長得年輕俊美可不是什麼好事,沒想到他真有兩把刷子。
蘇缇被迫答應下來,才被年級主任放走。
蘇缇好容易回到教室,遲鈍地想起來,他沒按照齊屹的要求把祁周冕攆出去然後鎖上體育器材室的門。
可…他不想再回去一趟。
祁周冕在體育器材室躺了會兒,勉強恢複些體力,手掌摸索着浮土沙礫的地面撐起身體,坐着又歇了歇,才起身朝外面走。
快放學了,沒有回教室的必要,祁周冕直接去了醫院。
錢包空空蕩蕩,公交卡還在,祁周冕回家解決完自己的晚飯,提着給尿毒症爺爺的病号餐3路轉26路去醫院送飯。
祁周冕沒怎麼收拾自己,看着還算幹淨,不過額角沒處理幹淨的血漬,結實小臂剮蹭的痕迹以及校服髒兮兮的腳印,細細打量總是能發現他之前遭遇了什麼。
六個人的大病房,家裡人得了這種大病,很難有家屬分出心力多關心旁的事。
祁周冕再突兀奇怪,多看兩眼就沒什麼好奇心了。
祁周冕擺飯的動作流暢熟練,一份紅薯粥一份清蒸鲈魚,尿毒症病人的專屬菜單,不給腎髒過多負擔但也要保證身體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