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機室窗戶很窄,即便砸破,正常體型的成年人也無法通過。
而且蘇缇手裡的錢不一定夠賠。
蘇缇重新把錢裝回去,揉了揉沒着落到午飯的肚子。
苦澀的藥香幽幽,蘇缇鼻翼翕動,源源不斷飄過來,攜着股似有若無的甜味兒。
祁周冕修長的手指随意撚着白色棍棒,投落地上的陰影如同逗貓棒般輕輕蕩着。
蘇缇眼巴巴被勾着,視線跟随晃來晃去,發饞地含去舌尖生出的津液。
不知道在微機室等了多久,高懸的日頭都西斜下去。
蘇缇起身,校服褲子繃出他雙腿纖細筆直的線條,又瞬間消失。
祁周冕掀開眼皮,漆黑的瞳眸掠過面前欲言又止的蘇缇。
蘇缇張了張口,好半天沒出聲,猶豫着将原本準備的話吞咽回去。
祁周冕連挨打都不告狀,他破壞學校公共财物應該也是置之不理的态度。
蘇缇心定了定,徑直掄起椅子砸向玻璃。
“哐啷——”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
巨大的聲響使祁周冕眸光閃動。
蘇缇小心翼翼怼開剩餘的邊緣鋒利的玻璃,伸手比劃窗戶的空間,低頭掐了掐自己的腰身。
很笨拙的測量方法,關鍵蘇缇還很相信自己。
蘇缇确定好後,搬着砸玻璃的凳子,擺好位置踩上去。
微機室外面是走廊,跳下去不會骨折,然而窗戶太狹窄,擦傷、蹭傷、扭傷筋骨或者卡住造成二次傷害都是有可能的。
何況蘇缇隻清除大塊玻璃,剩下的細碎玻璃在昏黃的餘晖下閃着冷光。
祁周冕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心。
祁周冕的速度沒趕上蘇缇的行動力。
“蘇缇?!!”焦急的男聲從走廊傳來,随着重物落懷,悶在喉嚨。
祁周冕停步。
蘇缇順利鑽出窗戶,沒落到實地,被趕來的齊屹穩穩接在懷裡。
“那麼多碎玻璃就敢往外鑽?割到你怎麼辦?”齊屹心有餘悸松開勒着蘇缇肩背發麻的手臂。
齊屹控制不住聲量,高聲訓他,“知道什麼叫動靜脈嗎?割破了都來不及送你去醫院。”
蘇缇安靜站着,任由齊屹擺弄。
齊屹扒開他領口撫着他柔膩細長的脖頸,沒發現動脈被劃傷,高度緊張的神經才慢慢弛緩下來,看了眼狹窄的窗戶,沒好氣道:“虧你瘦能鑽出來,胖點你就卡在那裡,等着丢人吧。”
祁周冕看着剛才對自己閉口不言的人侃侃而談起來。
蘇缇并不能對齊屹的擔心感同身受,“我量過,能鑽出來。”
還好意思狡辯。
齊屹瞪他一眼。
蘇缇還有話說,慢吞吞道:“屹哥,你們不小心把我也關進去了。”
之前隻關祁周冕的。
齊屹:……
“我就應該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齊屹無語,祁周冕是被霸淩不反抗,蘇缇直接都不知道自己被欺負。
什麼不小心?廖毅鵬那狗玩意兒就是故意的。
真欠練。
齊屹往後扯了扯蘇缇,讓他避開滿地碎玻璃,“第一次叫我哥,就跟我告狀,一邊兒待着去吧你。”
齊屹上半身越過走廊欄杆,朝樓底下送鑰匙的人暴躁嚷道:“要死啊,跑快點。”
蘇缇往後錯步,撞到條溫熱的臂膀,下一秒被握住肘彎。
溫和的嗓音從蘇缇頭頂飄下,“這件事,老師會查,現在幫你包紮下手。”
蘇缇纖細的手腕被掐起,在梁清賜注視下,攤開劃傷的掌心,流淌的血液從虎口溢出被細緻入微的梁清賜捕捉到。
梁清賜皺眉,指尖按了按蘇缇傷口不規則的邊緣,随着他的動作傷口冒出點血不是很多,剛才抓握正常,沒有割破手筋和大血管,情況無疑比梁清賜想得好。
梁清賜托着蘇缇的手,簡單用幹淨的手帕包裹住蘇缇傷口止血。
梁清賜神情專注,仿佛在進行某種工藝品加工,這種認真不禁感染到蘇缇,促使他也湊熱鬧探頭去看,柔軟的烏發蹭上梁清賜低垂的鼻梁,涼涼癢癢的,惹得梁清賜輕笑了聲。
怎麼跟小貓兒似的,什麼都想看看。
蘇缇握了握掌心,潔白的手帕被腥香的鮮血洇透一層、兩層,随後血小闆起到作用,蔓延的鮮血停止下來。
梁清賜擡頭,對上祁周冕幽深的眼眸,熟悉到讓他腦海飛快閃過什麼,轉瞬即逝沒讓梁清賜抓住。
祁周冕視線從蘇缇瓷白微彎的頸骨滑到他血迹斑斑的秀美手指。
再次确認,蘇缇對人沒有邊界。
祁周冕咬住糖塊兒,目光從與梁清賜交鋒中退出,長睫掩垂。
“鑰匙找到了。”阮亦書大喘氣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晃晃手裡的鑰匙,連忙上前打開微機室的門。
跟着阮亦書到的,有個嘴角破損、眼神躲閃的胡鑫鑫,還有個神色慌張、畏畏縮縮的廖毅鵬。
齊屹上前,皺了皺眉,似乎對祁周冕有話要說。
祁周冕走出來,阮亦書松了口氣,追問道:“祁周冕,你沒事兒吧?”
齊屹被兀地打斷,是不是他指使的都沒有意義,解釋就顯得更加沒必要。
總歸他們不會是握手言和的關系,齊屹重新退回原位。
阮亦書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假,截然相反的态度讓在場的大部分人心裡升起古怪。
祁周冕視若無睹,越過阮亦書離開這裡,鎮定得不像是飽受欺淩的受害者。
阮亦書被無視也不覺得尴尬。
好險,差點就來不及。
梁清賜将阮亦書神情盡收眼底,面不改色,依舊溫和道:“亦書,我陪你還鑰匙。”
清潤的音色在空氣拂漾,阮亦書猝不及防耳根子紅了紅。
阮亦書暗戀的上司也是這種溫潤男神的類型,所以這樣和善的人吐露的惡語也最緻命。
阮亦書思及此,臉上微不可察白了白。
不能再被過往困住,阮亦書甩甩頭,他現在是阮家最受寵的小少爺,隻要他老老實實不作妖,抱好真少爺大腿,他就能一直保持這種上輩子想象不到的優渥生活。
而且這個小叔叔對原主不好不壞,阻止過原主做壞事,也在原主被攆出阮家後伸出援手救濟過。
總體來說,對原主仁至義盡,是位不錯的長輩。
阮亦書對他觀感很好。
阮亦書擡頭瞟了眼梁清賜文雅俊美的臉龐,努力維持原主人設,做出表露親近的笑容,“謝謝小叔。”
梁清賜沖阮亦書點點頭,轉身捏起蘇缇的手腕,動作輕緩地将他過長的衣袖撸到小臂,避免碰到傷口感染,叮囑道:“我看了下傷口,應該不需要縫針。不過,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最近幾天不要碰水,免得影響傷口恢複。”
梁清賜說完就和阮亦書一起離開。
走到樓梯拐角處,身後傳來拳拳到肉的悶響,讓人聽着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