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屹抻拽蘇缇沒放好的校服下擺,“撩衣服幹嗎?”
祁周冕站在門診招牌投下陰影與晴空明媚暖陽交界處,冷峻瘦削的五官微偏,光線越過他優越立體的眉骨,切割着其根根分明的密直長睫。
齊屹寬大的手掌虛虛搭在蘇缇腰側,遠看着像是把蘇缇那截細腰不自覺握在手心,遮擋住旁人窺探而來的目光,仿佛守護着什麼昂貴的珍寶。
可這漂亮寶貝不是他的,所以齊屹無意識的動作就越界、礙眼起來,令人不爽。
蘇缇自己也抻了抻,說話跟流水賬似的,“醫生讓祁周冕幫我身上看看有沒有其他傷口,我腰疼,讓他看了看,祁周冕說沒事兒。”
齊屹瞥見診所外不斷遠去縮小的背影,皺眉,“你怎麼同意讓祁周冕幫你看?”
“算了。”蘇缇對立場不敏感,意識不到他是跟自己一夥的,和祁周冕是敵對關系。
齊屹放棄糾正蘇缇不恰當的行為,不厭其煩念叨道:“腰疼?鑽窗戶被蹭到了吧,那窗戶那麼窄,你也敢鑽…”
蘇缇默默聽着齊屹教訓不反駁,乖乖的,看着像是聽進去了。
等到齊屹說完,蘇缇又低頭掐了掐自己的腰,半空給齊屹比劃出小小的弧度,“能鑽出去。”
一副進行過認真舉證的模樣。
齊屹的說教戛然而止,他之前沒怎麼沒發現蘇缇身上還有股說不清犟勁兒。
不對,蘇缇不愛理人的時候,拗着性子根本不說話,也挺犟。
齊屹悔不當初,譴責自己被蘇缇蒙蔽了雙眼,半晌憋出句,“你乖,是裝的吧。”
合着蘇缇壓根兒沒聽進去。
我行我素得厲害。
齊屹手機震動,暫時放過蘇缇。
手機幾乎接通就傳來女人壓抑不住的哭聲,“齊屹,那幫人又來了,你快回來好不好?你妹妹一會兒就回家了,我怕吓到她。”
齊屹皺眉,“上次我給你的錢,你還給他們了嗎?”
八千塊起碼能頂幾個月,怎麼不到一個星期又來了。
“我……”
齊屹清楚地聽見手機那頭打砸防盜門的巨大聲響。
女人似乎也被吓到,說話聲都停了停,飛快道:“沒有,我存翩翩醫院賬戶上了。”
瞬間,齊屹眉頭擰得更緊。
女人像是意識自己做得不對,斷斷續續的泣聲重新響起,連忙道:“我就是…我就是擔心翩翩醫藥費不夠,齊屹,你知道的,翩翩馬上就快好了,不能耽誤她治療。”
齊屹無話可說,他知道養母擔心什麼。
無非是怕自己以後沒錢給翩翩治病,留個保底。
“我報警,本金都還清了,剩下的利息我們本來就不用還。”齊屹深吸口氣,他終究沒法放下養母和養妹,“等警察過來,要債的肯定聞風跑了,你帶着翩翩去賓館住幾天。”
女人還在猶豫,“不好吧,那家裡怎麼辦?”
“不用管家裡,我這幾天回去住。”養母舍不得她和養父一起攢錢買下的房子,盡管已經很破了,那也是可以栖息的家。
齊屹清楚,沒再勸,“我會守着,你和翩翩住賓館的錢我來拿。”
女人沒了話,連連道:“好好好,我聽你。”
齊屹挂斷手機,掐了掐眉心。
輕松的心情蓦地沉重起來。
齊屹忽地看向身後翻來覆去擺弄棒棒糖不知愁滋味的蘇缇,莫名開口,“你這樣也挺好的,沒爹沒媽沒牽挂,顧好自己就行,什麼都不用操心。”
棒棒糖的包裝融得結實,蘇缇叼不開,又聽到齊屹感慨的話,百忙中擡了擡頭。
“沒事兒。”齊屹沒繼續,轉而說:“用不用我幫你打開?”
蘇缇小心翼翼地攥了攥棒棒糖,搖頭。
齊屹見到蘇缇護食的樣子就想笑,故意道:“你還怕我吃你的?”
蘇缇捏着棒棒糖的指尖緊了又緊,好半天才說,“不怕。”
不怕你還躲?
齊屹沒好氣道:“我不惦記你那點東西。”
“你别老是想着吃,有我在,餓不着你。”齊屹有時候覺得蘇缇的身世經曆太像自己,總忍不住想拉他一把,“上課的時候也聽聽老師在講什麼。”
“你們新來的班主任。”齊屹不記得梁清賜叫什麼名字,關于來曆倒是清楚,“大城市來的,你多跟他學學,長長見識閱曆也好。”
齊屹聽過梁清賜總是把蘇缇叫到辦公室。
他沒信廖毅鵬,蘇缇去梁清賜辦公室是為了告狀,但是大城市來的老師都有個通病,喜歡解救“失足少年”。
蘇缇雖然學習爛,可他聽話,比起其他混子,看起來還是有很大改邪歸正的可能。
齊屹不意外梁清賜對蘇缇可能懷着什麼救贖心理。
不管梁清賜為名還是什麼,他願意對蘇缇上心,對蘇缇就沒壞處。
齊屹想把蘇缇趕到正道上去,不過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
齊屹止了話頭,蘇缇實在咬不開棒棒糖,偷偷裝起來。
齊屹無奈道:“你回去吧,明天我再過來帶你上藥。”
蘇缇聽話地回去。
齊屹沒履行承諾第二天帶蘇缇到小診所,第三天、第四天都沒見到人,一直拖到梁清賜處理廖毅鵬的那天。
當事人祁周冕、蘇缇、葉澄宏、廖毅鵬都到了,甚至看起來與這件事無關的齊屹和阮亦書也在辦公室。
廖毅鵬大叫:“蘇缇,你别亂講!”
“你按照事實說就行。”梁清賜看都沒看狗急跳牆的廖毅鵬,隻對蘇缇道:“老師會有自己的判斷。”
蘇缇不出廖毅鵬對他“牆頭草”的懷疑,反而更加堅定他對蘇缇每次去梁清賜辦公室就是為了告他們兄弟黑狀的認知。
因為梁清賜一問,蘇缇就說了。
“他說齊屹找我,讓我去微機室。”蘇缇口中的“他”就是葉澄宏。
“葉澄宏!”麒麟班的班主任恨鐵不成鋼道:“是你要這麼做的,還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做的?”
楊雨話裡話外偏袒得很明顯,他不願意見到葉澄宏這個年級前五十的好學生背上個處分。
葉澄宏死死咬着嘴,目光畏懼地掠過旁邊身高馬大的廖毅鵬。
楊雨遲遲等不到葉澄宏開口,歎氣道:“你以為祁周冕不說是你,你來就沒事了?學校這學期确實沒有開設微機課程的計劃,那不代表微機室外面走廊沒有監控。”
楊雨不斷在葉澄宏心裡加砝加碼。
葉澄宏漸漸承受不住,豆大的眼淚洶湧地從眼眶中砸出。
楊雨痛心葉澄宏變成如今的樣子,天天跟廖毅鵬那幫人混在一起,顴骨都是青紫斑駁的傷痕。
“你有改正的機會。”楊雨對葉澄宏說,“來得及的。”
葉澄宏緊緊握着拳,好像尖銳指甲都嵌進肉裡。
阮亦書一直很惋惜原書中葉澄宏這個角色,家境貧寒、學習好,簡直是男主祁周冕另一個翻版。
結果就因為一時的嫉妒心毀了一輩子。
很不值得。
他沒有批判男主手段狠厲的意思,隻是他們現在都是學生,年紀都很小,應該給葉澄宏一個機會的。
“小叔。”阮亦書口快叫完人,對上梁清賜的溫和卻不飽含過多感情的眼眸,改口道:“不是,梁老師,我之前多次看見廖毅鵬毆打葉澄宏。”
阮亦書說完,梁清賜落在阮亦書身上的視線淡淡移開,放在滿臉脹紅的廖毅鵬身上。
廖毅鵬沒想到阮亦書會突然為葉澄宏說話,恨恨瞪着他,又不敢反駁。
阮家财大氣粗,他根本惹不起阮亦書。
楊雨這時仿佛有了底氣,“葉澄宏,到底是不是這樣?!”
葉澄宏猛地擡起頭,淚水蓄滿眼眶,聲音沙啞,“老師,是廖毅鵬讓我幹的,是他逼我這樣做的。”
“你胡說什麼?”廖毅鵬竟然直接上前推搡葉澄宏。
楊雨呵道:“你做什麼?老師都在這裡,你就敢動手?”
倒地的葉澄宏撩起自己褲腿,小腿骨淤斑顯眼,楊雨頓時瞳孔一縮,表情驚怒。
“這也是廖毅鵬幹的。”葉澄宏又挽起自己袖子,手臂赫然有幾個淡淡煙頭燒疤,顫抖地哭訴道。
廖毅鵬硬生生停下,眯縫眼因為駭人的怨怒都睜大了,渾濁的眼白爬上滲紅的血絲。
“狗娘養的,葉澄宏,你敢污蔑老子,老子弄死你!!!”
葉澄宏被吓了一跳,顧不得自己被廖毅鵬推摔到地後疼痛難忍的身體,狼狽地爬着躲在楊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