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刺進我的胸膛。
塔季揚娜縮回手退後一步,她看着我倒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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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前。
我如約來到公園河邊,卻并未在橋上找到塔季揚娜。
在橋中央向下看時,終端震動一下。
「來第一次在公園遇到的地方。」
那個有很多廢棄設施的空地?
我沒多想,按照塔季揚娜的指引轉移。
場地幹淨而空曠。
似乎上次來這裡的不久後就清理過一次,西台鎮在建設上動作向來遲緩,沒有新的設施出現不算意外。
塔季揚娜背着手在空地中間站着。
雖然沒有燈,月光足以讓我看清她被風吹起的長發,還有那張帶着笑意的,熟悉而溫柔的臉龐。
塔季揚娜向我走了過來,她伸出雙手,似乎要擁抱我。
當我下意識退後,卻發覺身體早已不受控制。
她居然對我下暗示。
來不及體會憤怒,緊接着,冰冷的匕首刺進身體。
術陣光芒亮起,手鍊散發微芒,我所有感官都在告訴我危險,但我連一動也無法。
“你很好的遵守了約定,姜黎。”塔季揚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沉靜、柔和,一如往常,“我知道你會帶上手鍊的。躺下,好嗎?”
這是一個與指令有關的術式,明知踏入陷阱的我無法反抗卻用了商量的語氣,真是——
真令人頭疼。
身體動了起來,塔季揚娜微微一笑。
“西台鎮,是我除了克萊特市外,待的最久的任務地點。與你相識,取得信任,創造合适時機讓你心甘情願帶上手鍊走進術陣,我用了一個多月。
要是同僚們知道我在一個普通人身上花了這麼久時間,一定會笑話我的。”
“你的、目的?”
“克萊特市像座城堡,和西台鎮這樣田園完全不一樣。那裡的環境總是壓抑的、嚴肅的。滿街理型永遠不會看向目标以外的地方,即使索倫斯河上有無限風光。”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有時我厭倦無聊的工作,獨自躲到教堂的頂上,白色的鴿子從我頭頂飛過。那時我想,這座城市裡會不會有除我以外的人專門抽出時間,隻為感受這無關緊要的現實世界。”
“回答我的問題。”
“或許會有吧。我想,在我全部的生命中,我總會碰到這樣一個人,一個會停下俯視的人。
不執着于頭頂永恒的未知,比起未來,她更愛眼前。如果遇到這樣的人,我一定會帶她一起去看那條河。”
“塔季揚娜!”
“姜黎。”塔季揚娜溫柔的目光注視着我,“為了這一日,我從五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她伸出手,做出禱告的姿勢,我的大腦嗡得轟鳴。
“你——”
“我來自教廷。是直屬聖徒的處刑者之一,同時也是處刑者特殊部隊‘二十七受難’的第三位。”
“奧利維亞呢?”
“五年前,奧利維亞大人突然離開觀測點橫跨半個大陸來到西台鎮,聖徒因此看到了你。
為了不引起奧利維亞大人的注意,教廷時不時向她派送任務,但這些任務很少被她注意。再過半年,你十八歲生日前一定會返回姜家。
所以,塞裡奇大教堂主教選擇堕落。如果出現那個級别的ondskab,奧利維亞大人是不會視而不見的。”
“該死的瘋子,你們難道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危害嗎?”
塔季揚娜沉默了下。
但她沒有解釋,像打定主意一條路走到黑的惡徒。
她豎起了右手食指。
“你在做什麼?”
“姜黎應該聽過,理型兩大組織高層擁有讓普通人轉化為理型的手段。這當然是假話,所有妄圖踏入奧秘之門的人,首先必須認識「陰影」,再戰勝「陰影」,最終成為理型。
每個人天然具備「陰影」,他們隻是無法認識才一直作為普通人生活。但是姜黎,你沒有「陰影」,生來就沒有。”
沒有「陰影」,她該怎麼成為理型?她該怎麼擔負起她必須擔負的使命?
多麼可悲。
命運偏偏為所有人挑選了最不可能的一條路。
塔季揚娜閉眼。
“我來,賦予你陰影。”
那是從源頭的奧秘處竊取的光芒,它并非僅具備形态所應有的力量。
一豆星火,隻存于指尖之火,無聲跳躍。
此處已無未解之謎,更無所謂思考着的生靈。
火燃燒了一切。
盡管視覺上它仍然隻于指尖閃爍,它已燒毀所有所見。
塔季揚娜低頭。
——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不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反思罪行,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理所當然,這是符合教義的。姜黎,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可是啊、可是,我必須在這裡與你為敵。
這行為并非出于我自身對善的判斷,更不是在踐行教典,甚至稱得上一種堕落,一種犯罪。
但如果我們不去做這件事,誰又能替整個世界擔負名為颠覆的罪行?如果我們拒絕背負不義,誰又能來做這個罪人?
即便如此,即便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無論如何粉飾,教廷都沒辦法否認對你犯下的罪。
我們必不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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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混沌。
我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老宅附近那個密林。
有貓在叫。
伸出顫抖的手,在即将觸碰到那總是依偎在我身邊的脆弱生靈之際,“當啷——”
匕首,扔在我的面前。
雨水冰冷,輕而易舉浸濕泥土。透過模糊的視線,我看到他走了過來。
“為了尋回你,我們付出了三條人命,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爺爺的聲音,總是毫無波瀾的。
“……”他撿起匕首塞進我的手中。
“支付生命為代價,安撫仍活着的人,這是你必須要學習的。你知道怎麼做。”
我并未擡頭看任何人的表情,那些目光無聲落在身上,等待着、審視着。
“……”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