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姜彙的才能,清楚他為背負的期望做的努力。
所以我沒有想過,我的妹妹,姜黎,她的到來會對整個家族帶來什麼。
尤其是,當她尚未學會使用語言,就被高門判定為“無資質”的那刻,我和大多數幕僚的想法一樣,沒有任何東西能撼動姜彙。
姜黎是和這座住宅格格不入的存在。
我不知道爺爺是怎麼想的,但她的确作為一個普通人類和理型們共同生活。
在她學習說話,嘗試走路之時,我就開始看着她了。
早熟和沉默是我們兄妹三人共同的特質。
這種特質是在比童年還早時養成的。
我覺得,這樣不行。
我不明白爺爺的想法,他大概想讓父親的每個孩子都待在他身邊。
但妹妹是普通人,她理所當然應該在普通人中間學會普通人的生活。
抱着這樣的想法,姜黎三歲時某次父親回到老宅,我抱着她第一次主動去尋找父親。
“這是?”他的表情很詫異。
“姜黎沒有資質,他應該在城鎮生活。”
父親伸長脖子四處探看,小聲問我:“爺爺知道嗎?”
“沒有,我自作主張的。”
父親倒吸了口涼氣,盡管如此,還是接過了妹妹,他帶着歉意開口:“我要帶妹妹走了,以後可能很少回來了。”
這是謊話,他想說的是,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沒關系,反正我不在乎。
“您該走了。”
父親離開了老宅。
世上有太多普通人。
一滴水彙入江海無法找出蹤迹,我想我以後可能再也不會遇到姜黎。
我血脈相連的親人,我的妹妹,她會忘記生命之初經曆的生活,與内側時間告别。
那麼這裡,還剩我和姜彙。
當天晚上,家中舉辦了例行集會。我不打算參加,但姜彙說:“爺爺讓你過去。”
不情不願推門,目光自然落在最裡面的人身上。
爺爺淡淡看了我一眼,在他手邊安靜坐在一個孩子,正是姜黎。
“……”
我尋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爺爺和妹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親抱着我痛哭流涕時說的話:“對不起,我不敢,我沒辦法,沒人能反抗你爺爺,原諒我,求你,原諒我。”
他以為我忘記了,我也以為我忘了。
幕僚們仍是一如往常說着無聊的話,涉及到姜彙不着痕迹誇贊,他便得體回答。
“姜源少爺也很出色啊。評級已經達到國級,兩位少爺共同努力,姜家複興有望。”
冷不丁被點了名,我有些厭煩的回應:“說夠沒?啰裡八嗦胡說八道,做你的春秋大夢,一天天把這種話挂在嘴邊,怎麼不見你自己努力?”
“我!還不是因為……”
“那你可以滾出去啊。姜家不需要滿嘴謊言隻懂溜須拍馬的廢物。”
“欺人太甚。家主!請您——”
“你也隻會拿爺爺來壓我。”
“家主!”
我知道這麼說會得罪很多人。
就和老師習慣我不去上課一樣,這些年幕僚們也習慣我的無禮。
剛才我和說話的人是新來的,雖然他感到很生氣,不過其他幕僚反應不大,反而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說“你惹他幹嘛”這樣的話。
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新來的幕僚還在等爺爺懲罰我。
關禁閉、抄書、術式和術陣高強度練習。
懲罰的方式無非這幾種,我什麼沒幹過?都可以接受。
不過,加上企圖把姜黎送走這件事,爺爺這次會不會加大懲罰力度呢?
而且,為什麼這次姜彙一言不發?
閉着眼撐着腦袋,正在想這種事,突然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這邊。
我睜開眼坐直,原來不知何時,姜黎站到了我面前。
因為爺爺在看她,所以其他人也在看她。
我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
在家中,姜黎更多在保姆陪伴下生活。
甚少見面,甚少說話,自然就缺乏判斷和理解她行為的基礎。
所以我也看着姜黎,等待她做出反應。
她會覺得我說的話很難聽嗎?她怎麼對待一個破壞集會氛圍的人?
然而姜黎隻是沖我笑了一下,接着向我出手:“二哥,一起,出去玩。”
我愣了下,然後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我想的太複雜了,她才三歲,對眼前發生的事根本沒有概念。
我為什麼要用看其他人的目光來對待她呢?
沒有理會身後新來幕僚的氣急敗壞,我帶着姜黎揚長而去。
兩個人比平時獨自瞎轉有意思多了。
姜黎并不惹人讨厭,即使年紀尚小,對周遭一切未知充滿興趣,她仍懂得了克制,而非無止盡探究和索求。
看上去就好像她對那些都不感興趣一樣。
直到她聽到了林莺婉轉的叫聲。
姜黎指着那個失蹤已久的使魔問我:“那是什麼?”
“一隻鳥。”
“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