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棋布間,她的四顆黑子已然成型,程昭岸撚着手裡的棋子,擡眸望向她,深吸了一口氣後淡淡說道:“你赢了。”
沈汀漪終于展露笑顔,點頭說道:“承讓。”
接過鏡頭外工作人員遞來的竹筒,起身邊拆邊往外走。正低頭,眼前忽然闖入一片藏青色的衣擺,無論往左還是往右,對方都步步緊逼。
“堵我幹什麼?”沈汀漪擡頭問他。
他正垂眸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笑,此刻,沈汀漪的樣子落在眼裡,與記憶裡夜晚街邊的那張臉重疊,但臉上的妝容與她氣質太不相符。
一張冷淡話少的面孔,偏偏梳着乖巧的發髻,臉頰兩側鮮紅的花靥随着嘴角微動。
話未出口,唇邊的笑意先蕩漾起來,他隻好強壓下嘴角,讓自己在鏡頭下看起來是平靜的。
“你不會跟李思恩合作了吧,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然不清楚程昭岸這話什麼意思,但看他眼神直勾勾垂下,盯着自己手裡的竹筒,肯定心裡也有成算。
沈汀漪眼神微微一轉,側過身迅速溜出亭子。
回頭搖了搖竹筒,笑着說:“你連米也拿下呀。”
順着李思恩剛才消失的方向尋過來,可能是晚了一會兒,沒有半分人影,扭頭卻剛好看見有個人影,駐足在池塘對岸。
“正好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和你說。”
她追到身後,這一句話就把人吓得肩膀一抖,猛然回頭,像昨天在電梯裡遇見時那樣,臉上微微泛紅。
“啊?”二皇子四處張望後,指着自己說,“你,你和我說?”
“我知道太子想鏟除異己,害死陸将軍,換太子心腹去駐守邊關,你得幫陸家。”
未料想她會直接說出這麼一段話,他先是一怔,而後面色凝重,說:“就算我和陸二是故交,也沒理由不幫自己親哥,幫外人啊。”
“有理由,你想奪位就得靠陸家擁護,沒有陸将軍和陸候,你連能用的兵都沒有。”
他咽了下口水,臉色更加不善,走近兩步說:“你别亂說,你拿到幾個竹筒的信息就想來詐我。”
沈汀漪不疾不徐地走向他,近到咫尺時才遞出竹筒,剛看過後開口處還沒封好,往手上一倒就滑出來一個紙筒。
“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你在晚宴上選擇幫陸将軍澄清誣陷,宋家才能幸免。”
二皇子大驚失色,猛地向後仰退一大步,“這和你們宋家有什麼關系?這不是在幫程昭岸嗎?”
她微微眯眼,仰頭看向他驚慌的雙眸,那裡清澈透亮,映着小小的自己,一如剛才從程昭岸眼中見過的那樣。
又走近一步,壓低聲音說:“我代表的宋家,官至戶部尚書,錢财、兵權,你不争就會被太子拉攏或鏟除。而且你想,現在太子誣陷陸家的證據在我手上,公主和狀元幫不上你,太子妃不會幫你,隻有咱倆合作,再拉攏陸二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把現狀分析得十分透徹,但他仍皺着眉低頭思索,猶豫半天也不說話。
見狀她悄悄把紙條重新拿回手裡,強調:“孤立無援不能長久,我拿到的信息都和你分享過了,不合作也說不過去。”
“可是我都答應程昭岸了,你倆的任務是對沖的,我隻能選一個。”他語速急促,似有急躁,臉上的糾結溢于言表。
“什麼意思?”
似乎是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意識到差點說漏他迅速捂上嘴,扭頭就跑,快得沈汀漪都反應不及。
行過後院一條窄巷,隔着矮牆就聽裡邊熱鬧非凡,應該是有好幾個人。
“诶?你來得正好,快來試試投壺。”
她經過時被李思恩敏銳地發現,跑出來歪着腦袋朝她招手,說着幹脆直接拉進了院子,屋檐下整齊站着杜雲柯和其他女生。
羽箭橫七豎八地被扔在地上,投中的卻屈指可數。節目組特意又對沈汀漪講了一遍規則,投中五個才能算通過,截至目前的最高紀錄還是三個,正是其中一個女生保持的。
見那人正眯着一隻眼睛,瞄準投擲,沈汀漪轉身要走,偏又在門口拐角撞上程昭岸。
他先是一愣,而後恢複笑容,說:“下手沒我快吧。”
可能是在慶祝,又投中了一支羽箭,隔着梅花窗傳來小院兒裡一陣歡呼,差點将他的話盡數淹沒。
“你為什麼不針對最大的敵人,反而傷害宋陸兩家關系?”
“啊?”
他像沒聽懂似的眉頭蹙起,發出短促的氣聲表達疑惑,恰好被杜雲柯迎面撞斷。
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隻感到身旁有什麼東西,像猴子蕩藤條般飛快地沖過來。
緊接着從院子裡傳來一連串腳步聲,還有李思恩那聲洪亮的“攔住他”。
而她們要追的人,經剛才那麼一撞,不得不捂着肩膀繼續跑,留下一個極不協調的背影。
“哎呀你放開我。”
她和程昭岸還在原地發懵,李思恩就已經扭着杜雲柯的胳膊,像警察抓犯人一樣從身後反扣壓制。
“你自己親口答應了的,就不能出爾反爾。”她驕橫地朝反方向拉動他的手腕,引起更加尖銳的哀嚎聲。
“我那時候又不知道太子私底下想整二皇子啊。”他不受束縛的另一隻胳膊胡亂撲騰着喊,“松開,快松開,胳膊要斷了。”
“那你不準去找太子。”
“不找不找,松了,松……”
力道緩緩消失,杜雲柯暗自歎了口氣,迅速跳出去一步遠的距離,扭頭就跑。
“我又沒說我不跑了。”
望着漸行漸遠的身影,李思恩連連跺腳,吃驚地大喊他騙子,看得沈汀漪在一旁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