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汀漪接過遊戲獎勵,看紙條前才發現程昭岸不知何時先走了,出了郁府她徑直沿着中央大街向東走,在分岔路口往南拐,直奔城裡最大的府邸,花府。
城南附近隻有四大家族的花府一座府邸,又距離河岸的漕運碼頭最近,現在直接過去興許還能碰上李思恩和杜雲柯。
沈汀漪總想确認李思恩究竟是不是實體,畢竟她進城樓前就換到了一個提示,開局目标明确,行動上又直接帶走了杜雲柯,他們倆和程昭岸中必然有人是另一人的影子。
路過一片開闊的磚石廣場,擺滿了兩三米高的巨型花燈,白天裡看都鮮亮生動。
走了一路,沈汀漪手心微微沁出汗,浸軟攥了一路的紙條,她神色漸漸放松才忽然想起來,拿出來先給鏡頭展示,而後自己讀過才認真疊好,折得紙條再也折不動了才罷休。
“我這個衣服沒有口袋,攝像老師能幫我收着嗎?”
遭到大哥的無情拒絕後,她似乎沒料到這麼直接徹底,但也不讨價還價,幹脆背過鏡頭塞進交領衣服裡,動作快到連鏡頭都沒捕捉到。
沈汀漪在光線下朝鏡頭粲然一笑,露出從未有過的俏皮,她迅速将食指放到嘴邊噓出聲,“這是秘密,就當沒發生過。”
她看到關鍵字的第一眼就認定,這是對自己來說至關重要的線索,将會成為取勝的關鍵。
是一個字都不能輕易向人透露的信息。
有了這張字條的提示,沈汀漪不再憂慮李思恩是不是程昭岸的實體,更是覺得待會到了花府将有更大收獲,行走間步伐不自覺地輕快起來。
還沒走近就聽見前方傳來宛轉悠揚的戲曲聲,視線從斑駁白牆上轉移,那陣唱戲聲又忽然消失,直至看到一座戲台正沖小路,前有一小塊空地,台中央兩人毫無戲曲裝扮像在排練。
台下站着一對老年夫婦和幾個年輕人,偶爾有路過的遊客駐足遠觀片刻就走了。
“好!”李思恩蹦跳着鼓掌喝彩。
她正和一位身材窈窕的女生說話,轉身時瞬間發現不遠處的沈汀漪,喜笑顔開地揮動手臂,大聲喚着沈汀漪過去。
杜雲柯正仰頭朝戲台鼓掌,聽身旁人的話跟着轉身卻隻看見沈汀漪一人。
他忍不住問:“程昭岸呢?”
“我不知道。”
“你們不是一起嗎?”他驚奇地問。
“剛在中央大街分開了。”她微笑着說,“你們去過花府了?”
杜雲柯随意點點頭,又回身聽台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唱段。
李思恩卻忽然拉住沈汀漪的手說:“我們可以陪你再逛一遍花府,裡面好大啊,我都沒看得過來。”
花府和戲台隻隔一條小巷,站在台下更容易看見門上的匾額,李思恩比從前格外熱情迎合的态度,讓沈汀漪意外地後退一小步。
轉念一想,李思恩是自己的影子,她應該也很清楚才會這樣,隻是現在需要找個較為隐蔽的機會私下交流兩人現有的情報和計劃,又怕杜雲柯會察覺。
沈汀漪回握住李思恩,突然岔開話題說:“我剛從郁府過來,你們在幹嘛?”
李思恩說:“我們剛從花府出來正好看到他們曲藝社在彩排,他們說今天下午在這裡有演出。”
她說着就從窄袖裡掏出兩張觀影票,舉在眼前晃晃說:“這是剛才那個姐姐送給我的,漪漪姐,下午我們一起來看吧。”
李思恩偷偷瞟到杜雲柯此時注意力都集中在戲台上,她手上晃動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衣服裡扯出事先藏好的字條,夾在兩張票根裡塞給沈汀漪。
沈汀漪垂下胳膊,寬大的袖子正好遮蓋住手裡的東西,她假裝看一眼杜雲柯說:“隻有兩張票,都給我了你們怎麼辦?”
“他們說這個是當做紀念和宣傳用的,本身也沒打算今晚的演出能盈利,隻是特意找機會出來宣傳自己曲藝社的。”
當下的環境中大家更講求簡單易懂、高效快捷的審美表現,至于傳統藝術大都隻能掙紮向前,無論是在生存還是弘揚發展下去都存在巨大難題,
在現在百花齊放的時代裡戲曲卻越來越少有年輕人在意,就連曲種都鮮少有人分得清。
在沈汀漪記憶裡,還是孩提時給奶奶辦壽宴才聽過幾次昆曲,奶奶去世後就再也沒有過這方面的接觸機會了。
沈汀漪兩隻手藏在袖子裡偷偷交換,最後僅露出兩張票根,整個過程連遊客都會多看幾眼,而身邊的杜雲柯毫無察覺。
李思恩叮叮當當地扭臉拉上沈汀漪就要走,他也杵在原地隻顧看戲台的演員。
“不再進花府看看嘛?”
“都是婚俗展覽,特别無聊,我講給你聽就行了。”
李思恩走動間,耳朵上碩大的銀流蘇耳環就跟着她搖搖晃晃,在小辮子中穿梭躍動,極為靈動。
聽出她言語間的嬌嗔,沈汀漪幾乎是瞬間明白了他們兩人方才的異樣。
李思恩拉着她快步走出了好遠才突然慢下來,别說連沈汀漪自己,就連沈汀漪的跟拍攝像都微微氣喘,額頭上沁出許多汗。
“前面有座步雲橋,建得像仙俠劇裡一樣超級漂亮,我們剛才路過還沒去橋另一邊看看是什麼樣子的。”
李思恩慢悠悠走着,一路絮絮叨叨地講她沿路過來時的事,又說起她和杜雲柯到花府時故意撇下他去做遊戲,然而挑戰成功也沒見杜雲柯找過來。
她們沿着江邊小路乘風走到橋頭,果然恢弘。
一座高聳的木質檐橋,橋頭檐上挂着小小的木牌匾。每層台階都寬陡如山階,踏上橋中央猶如攀登山峰,遠處平緩的江面和身後的城樓都顯得渺小。
“沒想到橋中央這麼高啊。”李思恩扯着嗓子說。
她路上的愠色皆被吹散,滿頭的發辮被風揚起,帶動身上到處裝飾的鈴铛聲陣陣,笑得暢快明媚。
沈汀漪寬大的衣衫則灌滿了風,将她向空中拉扯,隻好用盡力氣扶住欄杆,望着開闊遠流的江水若有所思。
“我們快去岸那邊。”李思恩忽然轉頭說。
江對岸沿邊種了成片的翠竹搖搖曳曳,風聲漸息,沈汀漪才打開李思恩塞給自己的紙條,仔細一看,上面寫着:寶物關鍵詞燈籠。
這個提示太過籠統,實在太難有突破,而且現在城裡為了制造花燈氣氛,到處都挂滿成串的紅燈籠。
她眉心微蹙,雙眼失神,跟着前面探頭探腦的李思恩走過竹林,恍然忽見一條鵝卵石窄路蜿蜒至前,通向一座幽深的寺廟。
“這周圍都是竹子,也沒有别的了。”李思恩頓感掃興,語氣間溢出滿滿的失望。
沈汀漪晃過神來,說:“剛開始你用金币換的線索呢?”
“哦對!”李思恩笑得眉眼揚起,“你已經知道我是你的影子了對不對。”
她繼續說:“其實我一直在試探杜雲柯,經過我細緻的觀察和缜密的分析,我确認他就是花府的人。”
“為什麼?”
李思恩轉個身登橋折返,繡花裙邊就像喇叭花一樣在腳邊綻開,她一步一蹦地踏上台階,發出悶鼓般的敲擊聲。
“因為我換到的紙條上寫着台府的影子是花家的遊醫。”
“可是花家還有一個人。”沈汀漪不解。
她跟着快要走到到橋中央,李思恩忽然轉過身,站在台階上俯視她說:“我完成挑戰之後再去找他,他還在吹乒乓球,拿到提示後還要躲着我看,我好不容易拿燈籠這個關鍵詞和他交換,你猜怎麼着?”
沈汀漪被風吹得淩亂,慢吞吞地猜測說:“他和你一樣故弄玄虛?”
李思恩抿緊嘴唇憋住笑意,一臉孺子可教也的欣賞,重重點頭說:“對,他就說紙條上是關于他自己的。”
沈汀漪心念一動,猛地扯住李思恩身後的衣襟,說:“現在身份明朗的有我和你,杜雲柯不管是影子還是實體,他都是花家的。但是程昭岸一直和我說他是我的影子,不如我們也騙他?”
李思恩乍聽這頓分析還是迷糊的,懵懵地眨眨眼小聲說:“我是你的影子,遊醫姐姐是台家的影子,那就是程昭岸的影子啊。”
慢慢捋順人物關系後,李思恩忽然眼神一亮,“現在這兩點隻有咱倆知道,那完全可以忽悠程昭岸,然後借機行事。”
她們倆笑得鳳眸眯起,李思恩更是得意忘形地大喊一聲,伸出手和沈汀漪擊掌。
忽然橋頭傳來木質地闆的咚咚踩踏聲,沈汀漪立刻穩住李思恩,“有人來了。”
兩個人立馬默契地收起笑容,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牽着手往橋下走,正巧遇上程昭岸。
他聽見剛才的聲音尋上來,想問兩人在聊什麼高興的事。
擡眼就看到李思恩拉着身後的人下來,矮她半個頭的沈汀漪跟在身後顯得特别乖巧。
幾人擦肩而過的刹那,程昭岸側目看向沈汀漪側臉,周遭風聲、鈴铛聲雜亂,他隻聽得見她雲鬓間銀流蘇排簪的泠泠振蕩聲。
“那麼高興,在密謀什麼?”程昭岸追上去問。
“沒有啊。”李思恩立馬放開沈汀漪的手,反駁說,“我和漪漪姐不是一起的。”
程昭岸眼神一直鎖定在沈汀漪身上,即使她說話也沒分走他任何目光,而李思恩這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态度更是沒有任何說服力。
他低頭淺笑,連連點頭敷衍說好,絲毫不再過多追問。
“我剛從花府那條路過來,想不到城南的人和線索都這麼少,城北待會兒有抛繡球演出要不要一起去看?”他正色道。
“花府門口還有戲曲演出你看到了嗎?”李思恩頗為興奮地說。
程昭岸聽她話裡有話,假裝不知情地說:“我看到了,我想過去找你和杜雲柯的,他人呢?”
沒想到李思恩不接茬,反而是沈汀漪驚訝地問:“他不在那裡?”
他正搖頭就猝不及防被李思恩推着往城北走,她冷着臉說:“管他呢,我們快走。”
兩個人半推半就甩開沈汀漪兩三米遠,程昭岸回身看她還慢慢跟在後面問:“你突然這麼急幹嘛?”
李思恩踮腳在他身後貼近耳畔,故意壓低聲音說:“我是你的影子,我知道漪漪姐手裡有寶物的提示信息,咱倆裡應外合假裝配合她找到東西就反水,怎麼樣。”
這話聽得程昭岸一愣,頭稍稍朝後撤退,而李思恩挑眉輕笑,再看落在身後不遠處的人,瞬間心領神會。
“你是我影子?沈汀漪說的?”
“不是,”李思恩連連搖頭,斬釘截鐵地說,“是我換的那個線索,還記得吧。”
程昭岸眼眸一轉,迅速嗅到了陰謀的氣味,拖着長腔敷衍說哦。
他沿江岸往東走到頭,快拐進花府那條路上,李思恩怕他不信繼續追着說:“我說真的。我親眼看她和杜雲柯都拿到了關鍵線索。”
走在前頭的程昭岸意味深長地側目看她,散漫地說:“我知道,我相信你好吧,但是你說我是台家的,你又是說是我影子,你有沒有想過沈汀漪憑什麼和咱倆合作?”
“所以我來找你商量嘛。”李思恩見他的态度終于松動,滿臉堆着笑。
路過花府和戲台,曲藝社的排練仍在繼續,斷斷續續聽見台上的人唱到:“一聲霹靂天地驚,驸馬竟然是女人。”
李思恩走在外側,忍不住探身越過程昭岸朝那兒張望,四下沒尋到杜雲柯和任何攝像的身影,悻悻然垂頭繼續往北走。
雖然說杜雲柯一直盯着戲曲姐姐她會吃醋,但是現在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和誰一起,又在幹什麼,心裡更不舒服了。
“别失望,我來的時候她們說傍晚才正式開始演。”程昭岸笑着說。
他知道李思恩心思挂在杜雲柯身上,又礙于不能在節目鏡頭裡表現太明顯,隻好找個借口安慰她,私心希望她早點看清現實自己知難而退吧。
和杜雲柯從小玩到大,他身邊的那些人光是程昭岸見過的就不計其數,再說杜雲柯早就以不婚主義自居,他的戀愛觀全是因為一時興起,都不長久。
按李思恩這個锲而不舍的暗戀态度,肯定是動真格的,到時候被傷了心,三個人關系就實在太尴尬了,何況她小姨還是他倆的台詞老師,三金影後。
都是圈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後果太難看對誰都不利。
李思恩當然能聽出程昭岸的意思,自從上次看出她的心思後,這麼久也沒幫她接近過杜雲柯,不看好的态度早就顯而易見。
隻是小姨、同學都不贊成自己的心意,就連心上人的好朋友都是遠觀的态度,李思恩心裡難免失落,隻有一言不發繼續垂頭往前走。
沈汀漪跟在他們身後暗自保持着距離,遠遠瞥見戲台下零星幾個現代裝的身影,不自覺微微蹙眉,擔憂杜雲柯是假裝不在乎來掩人耳目,等她們都走開後自己搶先一步行動。
正思索燈籠的提示指向,突然看見前面中央大街岔路口上擺着自己的人形立牌,與人等高的紙質立牌旁站着高嘉瑩,正忙着給咖啡杯套上杯套。
豁然想起她當時說來探班會準備個大驚喜,沒想到是高嘉瑩發揮多年追星經驗的花式應援。
眼看程昭岸和李思恩被吸引過去,沈汀漪也小跑兩步跟上,趕在他們之前擋在立牌前。
她壓低聲音說:“你不是來探班嗎?”
高嘉瑩來這一上午,進了古城就擺桌子、磨咖啡、擺立牌,忙得團團轉,見到沈汀漪自然是又驚又喜,顧不得圍過來的遊客,頓時和她有說不完的話。
“對的呀,我就是來探班的,怎麼樣,特意提前給你定做的1:1等身立牌。”
立牌用的照片還是節目組官宣時用過的,高嘉瑩雙手指着沈汀漪身側陰影下的立牌,臉上洋溢笑容,絲毫不為人多而感到不适。
“我以為你隻是想有借口來見杜雲柯的,你不是想和他合照嗎?”沈汀漪問。
中央大街的人流量是古城最大的地方,進入景區就是左右兩排古風建築的商業店鋪,餐飲、紀念品都有,凡是經過的或被咖啡吸引,或對立牌上的人是誰感到好奇,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沈汀漪此時還身穿漢服,有攝像機跟着,本來回頭率就不低,現在更是被各路視線看得耳朵都紅了。
高嘉瑩遞給她一杯咖啡,笑着說:“我提前從店裡寄過來的豆子,九點多就跑過來磨咖啡了。本來這些都是打算探班時發給節目組的人嘛,但是沒想到來往這麼多遊客,竟然有人以為我是來擺攤的,都問我賣多少錢一杯,都來買的話咖啡豆哪夠啊,幸好我還帶了優惠券,送他們好了。”
“我可不是白白借你的光哦。”高嘉瑩拉着沈汀漪上下打量,“造型不錯哦,蠻漂亮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