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半阖着眼，勉強開口：“我沒想到今天會這樣。有點兒得意忘形了。”

葉小凡忽然開口道：“你真的沒有經曆過江湖。你不喜歡殺人，也沒見過殺人。屍體你可以強迫着自己不去害怕，可你見不了别人殺人的場景。”

蘇長安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隻聽葉小凡好似是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可如果你是這樣的話。你當初小小年紀是怎麼和奶娘一起去看那無劍城卓家六十多人的屍體辨認的？如果你是這樣，你是流落江湖十多年從未見過有人在你面前殺人？如果你是這樣，你連看别人殺人都不敢，你自己又是怎麼能願意配毒藥以謀生的？”

蘇長安有些戒備的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猛地擡起眼睛，眼中一片堅毅冷光：“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配毒藥賣錢又不是親手殺人，為何下不去手。你的江湖生死仇殺，四方遊曆多一點，我的江湖掙紮謀生，奔波瑣碎多一些。葉小凡，你在懷疑什麼？”

蘇長安有些緊張的扣住了掌心軟肉。

她必須是蘇長安。

蘇長安就是她，她就是蘇長安。如果沒有了這一份在這個世界的出處和來由，她要怎麼憑着一個異世來客的身份活下去？

況且找到蘇暮雨也是蘇長安最大的心願。她是帶着兩個人的身份一起活下去。

葉小凡微微睜大了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蘇長安的眼中的戒備。他忽然感覺心裡輕微的一股刺痛，滿心的震驚浮上目光。

他連忙深吸一口氣，慌亂的移開了視線，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蘇長安——”

葉小凡一向萬般事情不入心，他行走過這大山大河的很多東西，往南到過南決，往北到過北蠻，習武練劍，還有一件自己的事情要做。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乎一個沒認識幾天的小姑娘的想法。

剛剛他是怎麼了，他有些懊悔自己為什麼不能看破不說破。

蘇長安抿着嘴唇輕輕挪開一點，她重新擡眼看向長街上一片的橫屍：“你之前問過我想要做什麼。我既然選擇不去躲在庇護之下，另一路便是闖蕩江湖。”

目光鎮定，像是重新藏起了所有的軟弱，在外面套上了強大的盔甲。

“既然要闖蕩江湖，這就是江湖必經路不是嗎？”

可是葉小凡卻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在怕。

蘇長安在怕。

她怕的東西很多。可是她卻是一邊怕着一邊兀自做了若無其事的樣子，一步一步心驚膽戰而沉穩的往前走去。縱使試探，也不敢做出一副試探的姿态，不敢露半分怯。

溫壺酒朗聲長笑，拉着百裡東君的衣領，一躍躍到了院牆之上。他往下看了眼：“喲，這位小姑娘，剛剛可是把你吓到了？”

蘇長安仰起頭來笑道：“哪裡的話？今天把三方勢力統籌起來的謀劃便出自我手。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哪裡會吓到。就是有些場面不習慣，多看看也就習慣了。”

百裡東君笑着轉過頭，可後面，笑容就在臉上凝固了。

“執傘鬼，送葬師，暗河這一輩的殺手真強啊。”溫壺酒拍了拍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的肩膀，随即一掠而下，“看到了嗎？院内那叫江湖，這裡也叫江湖。走吧。”

百裡東君低落了一瞬間，再次笑了起來，向着蘇長安和葉小凡邀請道：“蘇姑娘，葉小凡，你們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走，一起走吧！”溫壺酒也這樣笑起來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