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偵探社都是你的歸宿。」
唉。
沒有被丢掉,其實也是預料之中,畢竟他們就是這樣的人,不會放棄任何探員。
可真聽見後,有點苦惱厭煩,意味着我依然要束手束腳。被抛棄在世界的對立面裡,反倒不必再困于「做正确的事」的枷鎖裡,與孤影對歌,舞至生命終章,一條路走到黑也不錯——足夠凄美盛大。
「沈庭榆探員,祝你武運隆昌」
又有點安心……開心,孤獨莫名被消解,同伴啊……
實感啊……
那個聲音又回來了,這次是我把他努力找回來的。
〖好久不見啊,姐姐。〗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我都想你了寶。
沒有你有些事情就麻煩了。
最後一步計劃,開始了。
*
雖然沈庭榆已經養成了擊殺鼠鼠這個癖好,但她自覺自己從來都沒有對他下過死手。
對此,三天吃子彈五天喝毒茶甚至開門差點被埋伏在門闆上的釘子紮死的費奧多爾:……
不是你沒下,是我耐殺。
在費奧多爾看來,沈庭榆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殺鼠藝術之中了。
“你長得真漂亮,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鼠鼠你好香啊,我把你做成标本好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
*
月色朦胧。
坂口安吾開着車。
太宰治坐在車後座,他剛從港口Mafia之中離開不久,正一目十行浏覽着手中的文件。
車載廣播放裡一位女士說:各位聽衆朋友們,晚上好,針對武裝偵探社前探員沈庭榆加入犯罪組織一事,社長福澤谕吉再次公開表明——她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
那拉住她的枷鎖,被重新加固,沈庭榆想走一條死路,她不想自救。
太宰治不許。
他要武裝偵探社留給她一條生路,他不允許福澤谕吉他們對她心生戒備。
可是。
鸢瞳盯住紙面上的線路圖和情報,他在找她。
可是這種不安感是由何而來的呢?
你究竟想做什麼?
*「費奧多爾的推測」
‘書’頁改變的是現實。
可沈庭榆記憶之中,并沒有多出和自己交談的記憶。
并非脫離書頁控制,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有。
R先生所述,先前那些自“特意門”之中出現的物品全部因各種原因損壞。
推論:世界本源與外來之物互斥,進而得“書”與“特意門”互斥。作為與“特意們”最相近的存在,“書”頁或許也與她互斥。
因為互斥,“書頁”無法影響控制她,可倘若由“特意門”之中而來的物品因本源排斥而損壞。
用‘書頁’本身制成的武器,是否能夠對她造成緻命創傷?
她的動作越發急切,畢竟太宰君顯然已經對她開始心生警惕。
其對于神與理想的抵觸到了不可磨滅的地步,若在其實驗室時期進行思維幹涉尚有餘地,如今她被武裝偵探社塑造得觀念堅定,再意圖扭轉不過浪費時間與手段。
如此标志的棋子,倘若……
*「倘若不能歸為己有,不如……
費奧多爾:他們很危險,倘若您不殺了他們的話,他們後來就會傷害偵探社。
費奧多爾:您曾“看見“過這種情況不是嗎?
費奧多爾:您的社長依然在支持您啊,即使您已經決定離開了。
費奧多爾:您在回家之前,不想為他們做些什麼嗎?
*
一片荒野。
暮色如墨,緩緩浸蓋天際,于是群星璀璨。
枯黃的野草在風中瑟縮歪曲,它們稀疏而淩亂,像是被歲月啃噬得隻剩殘軀,被命運抛棄在這可能性世界的罅隙裡,每一根草莖都蜷縮着訴說着悲涼寂寥。
沈庭榆漫步在這裡,像是普通的,十幾歲的少年一樣,蹦蹦跳跳,愉快無比。
突然間,她止住了腳步。
不遠處,站着幾個人,棕色的衣袂被風吹鼓得獵獵作響。
「獵犬」
不,不隻是獵犬。
群星擦亮荒野,漏出黑壓壓的一群。
裝甲車沉重得地面都在下沉,站在獵犬身後,全副武裝的士兵呈半圓形圍攏,頭盔上的夜視儀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們手中握着特種異能武器,脈沖槍、異能拘束鍊,金屬槍械的碰撞聲交織成令人窒息的網。
“雙手抱頭,立即投降!”
擴音器裡的聲音經過變調處理,士兵們的槍口随着沈庭榆的前進而同步轉向,激光瞄準器在她胸前織出猩紅的十字星陣,隻要一聲令下,子彈就會将其撕成碎片。
「轟隆轟隆」
攜帶着機.槍的直升機自遠處飛來,螺旋槳絞動出的氣流吹得人衣角發涼,沈庭榆“哇喔”一聲”,全然無視身前的軍隊,用手遮住額頭,擡眸注視天穹。
直升機的探照燈擦亮她面帶微笑的面孔,以及瞳孔中急劇擴張的瘋狂。
裝甲車緩緩前行,碾過碎石,履帶碾碎了最後一絲“逃生”可能,車頂的重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如同巨獸張開的獠牙。
沈庭榆聽着耳邊的聲響,笨重的鋼鐵巨獸前進的聲音叫她想起來面對魏爾倫的那些天,港口黑手黨們殊死一搏的反擊。
那時候你們在哪裡呢?喔,你們的上級在考慮利益,他們覺得這是港口黑手黨能解決的事情。
「組合」意圖禍亂橫濱時你們在哪裡呢?喔,你們的上級被絆住手腳。
沈庭榆不知道這段原著劇情,但不代表她不會按照一些隻言片語和了解反推,再加上費奧多爾看似善解人意的講解實則言語挑撥。
某種毀滅欲望叫她快要炸開了。
軍警,你們是廢物嗎?有事情叫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解決,沒事情自己給他們找點事情?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好好守護着橫濱的人嗎?
你們就是這樣自以為是地對他人的命運做出決斷——以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自覺正義嗎?
「為了國家發展,世界進步,你的犧牲是必要的。」
R和實驗室的人的話在腦海中激蕩。
為了“世界和平”,犧牲小部分人的理應的?
你·們·都·該·死。
夜鴉在哭嚎,風起蒼穹,似夜魔在悲叫。
不……不要中了費奧多爾的計謀,不,他們有在保護民衆……他們有……隻是被騙了……
直升機的轟鳴絞斷思緒。
〖你們都該死。〗
……
“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福地先生。”
簡·直·有·趣·得·沒·邊·啦。
面上的笑容逐漸擴大,大到近乎咧到耳側,沈庭榆放下手,月光下,少女.優雅從容的仿佛在舞台上緻謝的演員,白皙雙手上下翻飛,似白鴿飛掠過暗夜。
沈庭榆對着面前的鋼筋巨獸們行了一禮。
這聲呢喃散在暗夜裡。
“希望世界和平。”
“沈庭榆,福澤一直信任你,可你辜負了他的信任。”
“36年後會發生波及全世界的戰鬥,各個國家各自為營,死傷無數,而這場大戰的起因——就是你。”
“控制住‘R’,利用「源泉之藥」掀起戰争,開啟潘多拉魔盒之人——便是你。”
〖你們,都該死。〗
沈庭榆長長“喔——”了一聲,很随意點點頭:“是有這種可能,或許有某個世界我會這麼幹。”
“你又被騙了啊,這讓我有點意外,不過想想你還是進步了的。”
暗夜之中,直升機光柱之下,暗色的花紋自白衣的少女面頰浮現,她微笑着攤開雙手,以一種擁抱的姿态面對着他們。
什麼?福地愣住了,為她這全然無法讓自己理解的話語。
“你啊,原本是想犧牲一批并不自願的人來實現所謂的大義,不得不說,這很讓我有些惡心。”
〖殺了他們吧。〗
“現在隻犧牲我一個人,這叫我蠻欣賞的。”
“現在,你依然走到了我的對立面,這叫我蠻欣賞的。”
“現在你們要讓自己和他人做無聊無畏的死亡,這叫我蠻欣賞的。”
“謝謝你們為「正義」而做出的奉獻與犧牲。”
“感謝你們的有勇無謀。”
〖雖然有被精神暗示影響的因素在,不過本來人就偏執愚昧得無可救藥,殺了吧!〗
或許這就是戰争對人精神的影響——不過那又如何?
沈庭榆不許。
我到底為什麼還要考慮還要體諒擋了我的路的人全都……
〖全都該死。〗
某種歇斯底裡在她的胸腔之中蔓延。
“我真的,給過你們機會了,結果現在還是這樣啊……真是的,煩死了,就不能聰明點……就不能不那麼偏執,就非要這樣蠢是嗎?”
“我其實很有些怨氣,一直想發洩,一直想橫沖直撞。”
空氣突然凝固成冰碴,她垂落的指尖輕輕捏起,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這個細微動作卻讓在場所有人後頸炸開冷汗,有些人如夢初醒,呆滞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槍支,不敢相信自己敢這樣輕易地就參與了政府對于沈庭榆的圍剿。
瘋了嗎?!
巨大的、憑空浮現的無光黑紅色暗球,自沈庭榆的手中凝聚,她笑的很輕蔑,眼眸之中蔓延得冷色。
“謝謝你們,蝼蟻先生們,感謝你們成為結幕的第一棒。”
“給了我發洩的機會,所有我要好好謝謝你們。”
荒野的轟鳴之中,有人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響,仿佛死神正在逼近他們咽喉。
寒意不是從體表侵入,而是從骨髓深處騰起——那是一種被未知存在盯上的本能恐懼。
火焰自她周遭憑空浮現,地表開裂,碎石被黑色的火舌舔舐得焦黑,發出刺鼻的氣味。
福地櫻癡瞬間想要拔刀,然而腰間一空。
“您在找這個嗎?呵呵……呵呵,福地,單獨的異能者沒有異能者團隊強,這個道理我是明白的。”
「神刀·雨禦前」,被她像是握着垃圾玩具刀一樣,随意地提在手中。
“我一直在小心這個,因此向他們借來幾名命運與時間相關的異能者,我想你大概是從自己未來傳遞而來的記号之中獲得了:‘自己成功關押沈庭榆。’這類訊息是嗎?”
沈庭榆裝可愛般歪了下頭,直升機幽稀燈光下,她瞳孔之中的黑暗能夠将所有人吞噬殆盡。
“所以,你出手了,是嗎?”
福地櫻癡瞳孔驟縮。
“費奧多爾騙你的,他就是想讓我殺你們。誰能想到你就這麼信了呢?是「英雄」這個名諱把你養自大了嗎?叫你——可以肆意決定他人的命運?”
殺意凝成實質的重壓,沈庭榆的手,像是電影慢動作般,緩緩緩緩,擡起直指天穹。
雪花般的粒子,每一粒都裹挾着星球湮滅時的光,在她的掌心坍縮成漩渦。
十指扣成籠狀,黑暗如同活物般從她的指縫滲出,将月光與探照燈光撕成細碎的星屑。
〖叫他們死吧。〗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眨眼,不敢呼吸,生怕任何一個細微動作都會觸發那足以撕碎靈魂的緻命一擊。
“帶走布拉姆,是想叫您收斂些。既然您浪費了此次機會。”
沈庭榆面上依然帶着那單純愉快的笑,她用着談論明天晚上吃什麼的論調輕松道:
“那我叫您們死吧。”
*「輿論戰是這麼用的。」
摩西摩西?哎呦,記者先生您别跑呀?
是我臉上的碎肉吓到你們了嗎?别害怕,我不殺你。
可你再跑就不一定了。(笑)
是在直播嗎?
好的,好的,那我簡單來說幾句。
“觀衆朋友們,你們好!”
“現在讓我們把畫面轉播到戰後戰場!”
直播畫面之中: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彈坑與戰壕裡,有的還保持着逃跑的姿勢,凝固的表情裡寫滿驚恐與不甘。破碎的頭盔下露出蒼白的臉,軍裝被異能撕成碎片,露出染血的皮膚。蒼蠅已經開始聚集,嗡嗡聲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
斷臂殘骸到處都是,虐殺者似乎為了發洩玩樂,場面血腥得不堪入目。
「獵犬」們的屍體散落在這裡。
畫面之中傳來嘔吐聲和尖叫聲。
随後鏡頭轉回。
“你們怕我,對嗎?”
哈哈……哈哈……
畫面之中,面貌昳麗的少女發絲已經被暗紅浸透黏連在一起,天光乍亮,稀碎的光影落在她身上。
片狀發簾下那雙黑眸融在陰影裡,白衣濺血分外刺目。
她開始笑,每一聲笑都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撕扯出來,帶着近乎絕望的暢快。
“我現在真的,無比開心。”
“‘遠東的英雄’敗了喔?哈哈哈哈……記者先生您看見了嗎?我站在了你們的對立面,這都是他的錯——因為他愚蠢的、一意孤行的對我出手。”
“因為他判斷失誤,所以那麼多人的妻子、丈夫、孩子死了。”
“你們知道嗎?因為武裝偵探社,我一直都在忍,是武裝偵探社讓我對你們心存善念的。可是可是,你們的英雄、政府,出于對我的恐懼,一直一直在意圖殺死我。”
“他們愚蠢、自大,亵渎生命,在把我逼到你們的對立面後,又冠冕堂皇傲慢可笑地以為可以解決我。”
“現在輕松多了,終于輕松多了,我把他們都殺了。”
“觀衆朋友們。”
“我看看現在誰能保護你們?”
*
武裝偵探社的呼聲越來越高,不乏有些人懇求他們把那個失控的瘋子拉回來。
反之,民衆對于政府的不滿越來越深,乃至造成官員更疊。
「獵犬」的存在被民衆聲讨:這公然依靠人體實驗而存在的特種部隊,政府是否有些喪心病狂?
畢竟那位瘋子也是因為人體實驗而……
異能特務科長官種田山頭火因不明原因暫且無法公開露面。多方協助下,坂口安吾在混亂之中,職位升高,發布政令安撫民衆,鎮壓暴亂組織,并預備着手建設鐳缽街。
*「終末前的思念。」
李華:崽,咱家的異能者出手啦,放心他們還活着,隻是重傷。
那就好。雖然愚蠢離譜又叫人厭煩,但他們心是好的。
真殺了有點過火。
杜衡、考量,真是一件叫人厭煩的事情。
李華:明面上都死了,計劃可以繼續。
嗯,費奧多爾差不多要讓「心種」出手了。
李華:你差點就下死手了,如果那樣武裝偵探社真的會和你有些隔閡。
……
謝謝你們呀!
刀你們拿走了嗎。
李華:拿走了,準備搞科研去。
布拉姆捏?
李華:辦法研究出來了,打算把他派發去種地,笑死我了他一直在罵我們:「汝就是這樣對待王族的!?真是沒禮貌的庶民」。
李華:我們前段時間救治紛争之中的傷員時遇到一個紅發小姑娘,布拉姆好像對她有些好奇?他們關系也不錯,相處模式挺輕松可愛的。
李華:那孩子叫幸田文,她爹不是個東西。孩子過得有點苦,心性不錯。有點想收編,你“認識”嗎?
有些記不清了……,她願意的話,把她帶走吧。
懂事心性好的孩子留在橫濱隻會受苦。
李華:……崽,你還好嗎?
我很好。
我在想……是誰把福地的消息告訴武裝偵探社的。
是誰想叫武裝偵探社和我站在一起?
甚至港口Mafia都在信任我。
不,如果有關福地的話,或者政府内部也有人……
……
知道了。
大少爺,你跑出來了啊。
我有點想你了,可是我現在最怕見到的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