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在心中祈禱着穆钰不要飲酒。
這時,乳母懷抱的小皇子卻嚎啕大哭起來,乳母趕緊來哄,哭聲卻止不住。
見孩子哭個不停,穆钰道:“小皇子恐怕是餓了,不如讓嬷嬷把他帶下去吧。”
皇帝點點頭。
“陛下。”穆安緩緩起身,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文甯郡主與妾親自為小皇子縫制了一件百家衣作為百日禮,為小皇子增福添壽。”
皇帝盯住她,片刻後才道:“小姨為外甥制衣,有心了。”
得了首肯穆安從穆錦手中接過錦盒獻上,臨到之時卻腳下一滑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侍酒的内侍,兩人瞬間滾作一團,酒壺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二人皆是慌了神,齊齊跪伏在地。
“妾該死。”穆安将頭低埋,生怕降罪。
皇帝目光如炬,直視着穆安,卻并未言語,氣氛一時凝滞。
“幸而百家衣無礙,不然辜負了一番心意。那個不長眼的宮人,退下去,今後不準在殿前侍奉了。”
“謝陛下。”
穆安心中暗自慶幸,朝皇帝欠了欠身,連忙退了下去。
“快來,日後可别這麼冒失了。”穆钰邊說邊輕輕扯了一把穆安,穆安順勢在穆钰身邊坐下。
鬧劇結束,穆錦也回來了。
席間歌舞不斷,穆安想裝作自然卻幾次因為手抖拿不穩筷子,她無奈将雙手藏在桌案下,一擡眼卻瞧見席間正對着的一位男子正面帶笑意地看向自己。
他座次頗為靠前,儀容不凡,想必是位皇子。
穆安擡頭與他對視,男子意味深長地盯了她一眼才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歌舞上。
穆安被他看得心中一驚。
緊接着,男子緩緩起身道:“趁此家宴,兒臣恭祝父皇與九弟身體康健!”
說罷男子将手中酒一飲而盡。
“璨兒真有這份心就好。”皇帝也舉杯附和。
照理說席間人都得敬酒,她剛才打翻了酒壺,可那内侍給穆钰倒好的酒還擺在桌面上。
穆钰毫無察覺,正欲舉杯。穆安卻先一步拿起姐姐的杯子,酒杯到了嘴邊,一擡眼正看見那個男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帶着一抹玩味的笑。
穆安心如擂鼓,有些絕望地閉上眼,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宣璨,是他要害大姐姐,而自己壞了他的好事……穆安立刻下了定論。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結束。
散席之時,穆安跟在穆錦身後正要退下,隻見身旁悠悠走來一個身影。
“酒裡沒毒。”
那聲音像一縷冷風,悄無聲息地拂過耳邊,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穆安愣住了,目光一瞬間定格在身旁的人影上。是方才宴席上的男子,宣璨的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在享受某種隐秘的戲谑。
話音未落,他便已轉身,步伐輕盈而迅速,在擁擠的賓客中悄然消失。
穆安的腳步猛地一頓,心中的疑雲瞬間彌漫開來。她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但一切都太過模糊,像是沉浸在濃霧中的暗影,無法捉摸。
穆安強迫自己忍住回頭的沖動,深知此刻的任何舉動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夜間難行,三人坐在轎攆中,穆安日裡奔波現下有些昏昏欲睡。
等轎攆離開外殿時,穆安掀開轎簾想要離開,卻一時腳下一滑,結結實實摔倒在地。
一瞬間的疼痛讓穆安如夢初醒。
穆錦趕緊握住她的手,将她從地上扶起來,“先上車。”
這時,忽然聽見一聲急促的喊聲:“郡主娘娘留步!”
穆安擡頭,來人是她在宴會中遇到的那個内侍。
景玉恭敬地向穆錦行禮,随即說道:“儀妃娘娘派我來給郡主送賞賜。”
他的話音剛落,便将一個錦盒呈上。
穆錦接過錦盒,手微微顫抖,目光冷冷地掃過景玉,眼神微動。
當着衆人的面,穆錦将錦盒打開。
隻見盒中躺着一支精緻的掐絲梅花金钗。
“儀妃娘娘說這支钗是送給四姑娘的及笄之禮。”景玉補充道。
他們入宮,皇帝已經象征性地賞賜了許多,穆钰此時獨獨送來金钗莫不是另有深意,穆安有些疑惑地看向這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内侍。
原來他是長姐身邊的人嗎?
“多謝大人辛苦一趟了。”窦懷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一粒碎銀子。
景玉猶豫了一瞬,随即笑着欣然接過,“郡馬客氣了。”
三人迅速回到轎攆上,穆安将頭靠在二姐姐肩上,貪婪地汲取着片刻的安穩。
她飲下了原本要給穆钰的酒,雖然宣璨與她說酒中沒毒,可她仍舊是有些後怕。
轎攆晃晃悠悠,穆安不知怎麼的突然泛起惡心。她趕緊慌慌張張地招招手,火急火燎地從轎上下來。
“怎麼了?”穆錦關切道。
“惡心,想吐。”穆安擺擺手,惡心感始終揮之不去,她開始懷疑那杯酒有問題,瞬間有些頭皮發麻。
穆錦輕撫她的背,替她順氣。
“幾位,宮門就要下鑰了,我們得快點。”領路的宦官看着穆安這幅樣子有些不耐煩。
“我實在惡心,怕污了轎攆。”穆安有些艱難地擡起頭。人一旦泛起了惡心,需要吐出來才能好。
宦官從鼻腔呼出一陣粗氣,難耐地随手一指,“前面右拐有山石水池,你指壓舌根先吐出來,再趕緊回來。”
“我陪你。”穆錦擔憂道。
穆安卻擺擺手,捂住嘴快步跑開了。
她到了水池邊,用力地按壓着自己的虎口,清風帶來了絲絲涼意,穆安覺得好多了,又捧起水簡單地洗了洗臉。
惡心感漸漸被壓了下去。